李从善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结果没想到耶律贤下一句就是:“那就把这个吃下去吧。”
李从善看到那个药瓶之后心一沉, 颤抖问道:“这是什么?”
耶律贤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知道当初你哥哥是怎么得到肃州的吗?”
李从善摇了摇头, 耶律贤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道:“就是这个东西,他用这个东西控制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龙雷, 让龙雷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
李从善咽了口口水,虽然耶律贤没有说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好哀求道:“大汗, 之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我对您忠心耿耿, 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耶律贤将药瓶摆在他面前说道:“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吃,还说对我忠心耿耿?你放心,龙雷最后是不得不死,毕竟他挡了你兄长的路,现在你我之间不存在这个问题, 我会每个月派人给你去送解药。”
李从善垂眸说道:“我们之前也没什么兄弟之情了, 我若回去可能就是被囚禁,大王的人又如何给我送药呢?”
耶律贤笑了笑说道:“你连我的人都接触不到, 又怎么传递消息呢?”
李从善也不傻, 一瞬间就明白了耶律贤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如果不能给契丹传递大唐的消息, 那么他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若是他因为这颗药而死,那么因为李从嘉用过这个药控制别人, 所以其他人只会怀疑是李从嘉下的毒手。
从头到尾他都不过是耶律贤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直到这个时候,李从善才会觉得,或许当初在南昌殉城反而是最好的选择,那样的话或许他会随着李从嘉的上位而流芳百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到最后或许也只能在史书上留下来寥寥几行字。
然而如今的李从善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他拒绝,也会有人来“帮助”他吃下去。
李从善接过药瓶,心如死灰地将药吃下去,耶律贤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让人将李从善带下去做准备。
过不两日,李从嘉就收到了契丹那边的回答,称愿意割地,只是秀国的土地,对不起,您老自己去想办法吧。
李从嘉忍不住吐槽说道:“耶律贤也是可以,秀国都四分五裂军阀割据了,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打下来?契丹不是很牛气的吗?”
释雪庭无语的看着他:“我们好像也没打下来。”
李从嘉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我们去打契丹了啊。”
说得好像契丹没有跟你打一样,不过在这个时候,释雪庭知道不能跟李从嘉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只是说道:“李从善要被送回来了,你要怎么处置他。”
李从嘉很干脆地说道:“让内阁去办吧,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就行了,我没啥意见。”
李从嘉敢这么干脆的放手,也是因为之前他派人去攻打秀国的时候,朝中上下基本上都往里面塞了人去,然而打仗不是儿戏,总会有人员伤亡,然后就有人家里的孩子回来的时候残了,或者有干脆没回来的。
高怀德有李从嘉保着,而且还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他们肯定不敢把怒气发泄在高怀德身上,甚至也不能埋怨释雪庭,现在李从善这个前秀国国君回来了,大家肯定不会对他客气的。
什么王位,李从善就不要想了,能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就已经是大家对他开恩。
果然,到最后内阁给出的办法就是幽禁别院,其实给出这个意见的时候,范质等人很担心李从嘉反对,经过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了解李从嘉的脾气了,这位根本没有外界传说那样宽容大度温和友善,虽然算不上小肚鸡肠,却也不会做出以德报怨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李从嘉可能并不想留李从善的性命,之所以把他接回来可能很大程度上都是不想让李从善留在契丹那里,被耶律贤用来恶心他。
李从嘉同意之后,大家就都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反正严格算来就是一个反王而已,临近年关,大家事情多得很,何必再他身上浪费心思?
于是李从善回来之后,根本就没见到李从嘉就被扔到了别院去幽禁,别说,龙首原上还真有这样一座荒凉的庭院,就是专门用来装那些犯了罪被幽禁的皇亲国戚用。
李从善也不吵闹,很安静的过去,只是跟李从嘉派来的人说了一句:“耶律贤让我吃了曾经李煜给龙雷吃过的药。”
看守士兵喝道:“大胆,居然胆敢直呼陛下名讳。”
李从善微微一笑:“反正已经命不久矣,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守士兵沉思半晌之后,转头就派人去向上面禀告。
李从嘉听了之后有些疑惑:“耶律贤怎么会有那种药?”
自从释雪庭给龙雷用过之后,李从嘉对这方面看管的就很严,一方面是禁止种植罂粟,另一方面就是对种植罂粟的人收取高昂的税收。
其实这样的看管非常简陋,后世那样严防死守都守不住,现在李从嘉的手段估计更不容易制止,唯一需要庆幸的就是现在的人更多是将罂粟当成观赏和药用植物,并没有用来当毒品吸食。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用,只不过没有传播广泛而已,李从嘉就算想要制定严格律法,因为并没有实际例子,就算用龙雷来举例,也因为是孤例而无法说服内阁。
释雪庭也跟着皱眉,当初他跟李从嘉说过,这种药除了他师门之人,并没有其他人能做,现在耶律贤手上也有同样的药物,他第一反应就是释青松派人送过去的。
只是……释青松这些年一直都老老实实呆在长安的寺庙之中,很少踏出寺庙,就算有也是下山给人看看病之类的行善积德,当然也不排除有契丹人假扮香客去找释青松。
只不过,释青松这样做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毕竟最近这些年,释雪庭跟他们的相处已经慢慢找回了当年在寺里的感觉,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轻松一些,毕竟已经没有人能够管得到他,他对释青松他们管的也不多,而且因为有着国师师门头衔,他们得到的香油钱也不少,这一些释雪庭从来没去管过。
释青松脑子有病才会放着安稳悠闲的晚年生活不过,跑去投靠契丹,契丹能给他什么?
释雪庭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回头我去问问我师父吧。”
李从嘉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问问也好,不过很可能并不是青松大师。”
释雪庭微微松了口气:“你也觉得不是他们?”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他们又不傻。”
除了之前释青松佛心有瑕,被利益引诱,对李从嘉做出不明智的举动之外,释青松一直都很理智,后来跟着到了西域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呆着,再没有找过麻烦,所以到现在他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有什么隐秘的理由,李从嘉是不相信他会将药方透露给契丹的。
释雪庭点头说道:“我觉得,耶律贤或许并不知道阿芙蓉真正的功效,只是将他当成了普通的毒药。”
李从嘉听了之后,想到当初他们为了控制龙雷,一脸好多天都在龙雷的饮食中下药,可以说就算有释雪庭手里的那个药丸,只吃这一次也不可能成瘾,或者会有轻微上瘾症状,但是想要戒断,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释雪庭去询问过释青松之后,一脸复杂的回来说道:“我师父说那个药他曾经做过另外一种,少放了一些阿芙蓉,但是药的名字是一样的,不过这个药主要是为了给病人镇痛用。”
李从嘉听了之后了然说道:“也就是说,耶律贤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这瓶药,并且还知道我用过,然后就给李从善吃了这也太凑巧了。”
的确是十分凑巧,就连释雪庭都有所怀疑,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释雪庭可以不相信释青松说的话,但是他不会不详细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除非释青松能够瞒天过海,逃过情报部的追查,不过释青松如果有这个本事,恐怕就不会老老实实呆在那座庙中了。
李从嘉看释雪庭眉头不展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别想太多了,就算耶律贤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不知道用法,不管是想要让用李从善来威胁我也好,想要栽赃陷害也好,这件事情都不成立,而且他既然知道我们用过这个药,难道他就想不到我们手上会有解药吗?”
李从嘉觉得十分费解,哪怕用契丹宫廷秘制的毒药恐怕都比这样靠谱。
释雪庭沉声说道:“耶律贤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李从嘉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到春生碎步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幽凝宫那里好像有些不好。”
幽凝宫就是囚禁李从善的地方,虽然名字好听,但是那里荒凉的程度估计跟鬼宅都有一拼。
李从嘉愣了一下继而问道:“是什么情况?”
春生坦然说道:“跟当年龙雷的情况很相似。”
春生跟在李从嘉身边多年,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少,所以他也没掖着藏着。
李从嘉瞬间恍然:“这一路上,相比李从善也吃过不少解药了,唔,不用管他,时间还不长,应该还能戒掉。”
实际上就算戒不掉李从嘉也不会给李从善吃这东西,这玩意迟早能吃死人,而且死的时候瘦骨嶙峋,回头搞得跟他虐待李从善一样,有什么意思?
李从善知道李从嘉对他不满,然而他没想到李从嘉居然真的要冒着杀掉同母兄弟的恶名也要除掉他,居然真的不给他解药,他当初将这件事情告诉李从嘉,为的就是得到解药。
然而李从嘉不仅不给他,反而让人在他犯病的时候将四肢捆绑起来。
那一瞬间李从善是真的恨极了李从嘉,并且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别说祖宗十八代,就是祖宗二十八代都是一样的,恐怕他们的祖宗也要遭殃。
比派去给李从善送饭送东西的人却十分生气,回来就告诉了春生,春生一开始还不想那这件事情去烦李从嘉,结果李从嘉自己知道了,
因为范质亲自过来劝慰道:“陛下当初若是不收留庶人李从善便罢,如今既然已经收留,就不要再虐待他,你跟他呕什么气呢?不过是个亡国之君罢了。”
李从嘉十分奇怪地问道:“首辅是从哪里听说我虐待李从善的?我哪里有那个时间去想怎么折磨他?”
是的,李从善现在连让李从嘉折磨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可是很忙的,就算不忙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跟释雪庭腻在一起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何必跟李从善较劲?
范质轻咳一声说道:“曾有人路过幽凝宫,听闻里面有李庶人惨叫之声,以及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李从嘉恍然,估计是李从善戒断毒瘾时失去神智的嚎叫之声被人听到了,不过,如果只是嚎叫之声的话,估计范质也懒得管,可能是有人听到李从善骂的太过难听,范质知道之后自然是要劝慰李从嘉的。
李从嘉仔细跟范质解释了一下李从善中毒的事情,并且说道:“我现在可没有让他去死的想法,只有这样他才能不依赖那样药物,否则他以后只会变成阿芙蓉的奴隶,如果这样我还救他做什么?”
范质听了之后重点立刻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阿芙蓉果然有如此功效?”
李从嘉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当然龙雷的事情就不用跟范质举例了,他还是需要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的。
范质骇然说道:“此风不可长。”
李从嘉从善如流说道:“所以我让大家不要种,并且制定了税收,要不然怎么制止他们?”
范质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要更强硬一点为好。”
李从嘉没说话,心说当初还不是你们不重视,还不肯听我的话,现在知道厉害了?
不过想一想李从善当一次反例也不错,至少能偶让内阁中人重视一下这件事情。
李从嘉:“这件事情就交给几位了,趁早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趁着大家都还没有种植这东西,先将规定制定好,将来必然会变得好管理许多。”
范质开始认真思考李从嘉的提议,不过,李从嘉似乎并不想让他们闲着,他下了一条让所有人都十分吃惊的命令:收天下古董,并且营建博物馆!
这个提议很突兀,之前他还在关心军队改革关心民生,怎么一转眼就搞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以及……博物馆是什么东西?
很多不明白的人转头就去问释雪庭,然而释雪庭也不知道啊,不过他方便在能够去问李从嘉。
李从嘉跟释雪庭解释道:“你就看成是我收藏古董的一间屋子吧,只不过这间屋子有资格的人可以进去随便看,但是不能摸。”
释雪庭问道:“有资格?什么样的人有资格?”
“秀才吧,普通人又不认识字,童生也未必懂这些。”李从嘉摸着下巴说道:“日后还有其他针对秀才以上的读书人的各种福利政策。”
释雪庭十分茫然:“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李从嘉说道:“税收该改一改了,以后秀才不免税,官员免税有限额,超过一定限额也是要交税的。”
释雪庭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限额?你打算限多少?不是,你就不该限额,你这样搞会出问题的。”
李从嘉说道:“别急别急,我不是简单粗暴的就是要收税,这个限额肯定是划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次大索貌阅我不仅仅普查了人口,顺便普查了一下大家的收入,个例不管用,那么大数据总是有用的,会给一个合理的范围。”
释雪庭只是执着的问道:“你说你不是简单粗暴的要收税,那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李从嘉搓了搓手说道:“我打算建立一个医疗体系和养老体系,所有人都可以每年投钱,然后若是看病的话,就按照一定的数目报销,哦,报销就是能够减免费用,只要他拿着到正规医馆那里看病的收据就可以,养老体系就是一样,前多少年可以交钱,满足年限并且满足岁数之后,就不用再交,并且每个月都会给他发例银,剩下的章程需要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嘛,这就是福利啊,秀才以上就可以入,普通人的话,李从嘉倒是想要推一推,但是估计普通人也不会对这个感兴趣,而且国家财政也可能支撑不下去,只能一点点来。
释雪庭很崩溃的发现,李从嘉说的这些话分开看,他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感觉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李从嘉只好将这些东西掰开了一点点解释,反正早晚他也要向朝臣解释,现在理顺一下思路还是不错的,反正他觉得这种社会福利出就比不出好,而且又不是不收钱,那些钱收上来国家能做许多事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就算是社会福利,在这个年代也是要分出一个三六九等的。
不过,李从嘉是在用这个东西削弱秀才这个阶层会带来的反弹,并且也给未来全民收税打个基础,只要大家习惯了交养老钱和医疗保险的钱,以后逐渐增加一些税收额度,应该是没问题的。
问题就是现在怎么推出去,李从嘉是想要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并且提前做好安抚工作。
释雪庭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概是明白了,那个养老的……还好,只不过是交钱,另外成立一个部门来管理这个好了,可是医疗你又想怎么弄?这个是很复杂的事情。”
李从嘉搓搓手说道:“其实也不复杂,我打算让书院开个医科,当然这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的,所以我决定将这件伟大的事情交给你,国师,去查查整个大唐组靠谱的医馆都有哪些吧?有牌子并且有分号的悠先,这些可以直接纳入医保体系,唔,换一种方式,想要进入这个医疗体系的医馆,除了要有合格的资质之外,剩下的就是要必须多缴纳一部分费用。”
释雪庭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虽然表面上看,这些医馆加入医疗体系是不划算的,毕竟还要交钱,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想来说就是只要医保能够推行开来,那么那些有医保的人就必然要找在这些医馆去看病吃药,要不然别的地方是不给报销的。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从嘉,不知道这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起这种办法?虽然目前还需要大家去讨论才决定做不做这件事,可是李从嘉设定出来的这个框架已经初具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