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神色肃然。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吴三桂鞠了一躬,说:“平西伯若心存此念,乃是天下汉人之福,我代汉人先向你行礼!”
吴三桂赶忙避开身子说:“晚辈是大明罪臣,怎敢受先生大礼?”
老者说:“大明既灭,清兵入京,非你之过,而是大势所迫。以你一人之力,岂能举擎天之柱!你不必自责太深,只可以待来日。”
自从清兵入关以来,吴三桂何曾听到过有一人对自己说过这等肺腑之言?吴三桂顿觉知音,对老者大行叩头之礼,声称:“我原以为普天之下,再无人知晓晚辈委屈,看来是我罪怪先生等人了。”
老者笑道:“你不能再叩头了,再叩,非把我的腰折断不可!”
吴三桂依言站立,对老者说:“晚辈虽有此心,却不知从何做起。加上此次遭遣,心里更是难安。只觉离大业之成更遥遥无期,心生悲凉之意,望先生指点。”
老者说:“你上次之败,在于对大势估计不足,而对自己又估计有余,以为凭你之力可以周旋于李贼与清兵之间,叫清兵唯你的马首是瞻,所以才有此大错!”
吴三桂问:“那晚辈现在该如何处之?”
老者说:“休息养生,蓄势以待!”
吴三桂问:“具体而言,如何为之?”
老者说:“一是善用锦州,积蓄力量。”
吴三桂说:“据晚辈看来,皇上此次让我出镇锦州,一则是抑制我,二则是观我志向,岂可贸然行之?”
老者笑道:“只需用外紧内松之策即可!”
吴三桂问:“何为外紧内松之策?”他只听说过内紧外松之策,从没有听过有外紧内松之策。
老者说:“皇上所惧,非你的千军万马,而仅你一人而已!你让你的部下整编队伍,充实力量,而你却可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给人以平庸颓丧之感即可!”
吴三桂顿觉耳目一新。他从没有听到过这等怪异却极具哲理的理论。他的内心对之叹服。于是,他又问:“那么第二呢?”
老者说:“疏乞赐恤,改变形象。”
吴三桂说:“请先生详细说来。”
老者说:“自古以来,我们受孔孟之道教化,为人之本,在忠孝仁义廉耻。而忠孝之举尤为本也。现今大明既灭,清朝已立,对先皇以示忠贞已不可为,只有记在心中。而你的父母及弟三辅为李自成所杀,你可向皇上乞请体恤,选其忌日祭之。众人本以为你是不忠不孝之人,如此一举,必会对你的看法有所改变!”
吴三桂觉得老者的话实在有理,便连忙答应,然后再问:“是否有第三?”
老者答道:“把握时机,造成大势。”
吴三桂问:“此策如何努力?”
老者说:“此策最难。难就难在天意、地势、人心均在一线之上。”
吴三桂问:“先辈可否详言告之?”
老者说:“现在告之,还为时过早。将来我自会遣人前去助你!”
吴三桂惊喜地说:“那真是太感谢先辈了。”然后又问,“先辈派谁前去呢?”
老者说:“就派你刚才所见的那个书童。”
吴三桂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书童还只是个小小孩童,将来能否担此重任不说,要想等他成材,岂不要望眼欲穿?
老者说:“你切不可小看于他,其中的玄妙将来自知!”
吴三桂赶忙说:“不敢。”然后抬头看那书童,那书童正好朝他做鬼脸。吴三桂见他满脸机灵,便问他叫何名字?
书童说:“名字乃身外之物,不必记在心上。”
吴三桂一惊,没想到小小孩童,说话竟然有此玄机,他本想向老者请教姓名,现在他打消了此念头。
吴三桂看了看天色,说:“我想请先生与我前去,与我同衣共食,可好?”
老者说:“实不相瞒,我本是总兵府中之人。”
吴三桂惊喜道:“原来先生是舅父大人的幕僚?”
老者微笑点首。
吴三桂便说:“那先生更应前去!”
老者摇摇头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吴三桂听了,心里若有所失。
三、吴三桂为诸将请皇上赐以世职
吴三桂在锦州城内巡察几次,了解了一些具体情况。不久,被吴三桂分派到宁远、中右、中后、中前、前屯等所的将领都前来向他汇报了一些具体困难。综合而言,不外乎这几条:一、卫所房屋损坏严重,无法居住;二、土地浇薄,请增供给;三、士兵思乡情绪严重。
为此,吴三桂将杨珅、郭云龙、孙文焕、方献廷、胡守亮、吴国贵、高得捷等人叫来,商量如何治理之策。
杨珅说:“当务之急,是要改善卫所条件,安稳士兵之心,方可不至于让队伍散了。”
郭云龙说:“条件当然要改善,但我认为主要使众将士归心!”
方献廷:“郭将军认为如何才能使众将士归心呢?”
郭云龙说:“有许多士兵已随我们征战多年,如继续留下来,已无战斗力,如让其归去,又无家可归,因此我认为应对那些老兵送以丰厚的钱物,让其回家赡养天年,一者可安老兵之心,二者可振新兵之气。”
胡守亮说:“郭将军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仅让老兵归乡,而不补充新兵,会使我们队伍的力量大大削弱,倒不如趁遣回老兵之际,再暗征新兵。”
吴国贵说:“这样一来,岂不会让人认为我们是私自征兵,扩充实力吗?”
胡守亮说:“无妨。我们不要一时将老兵换下,加倍换上新兵,而是要化整为零。比如说换下一个老兵,补上两个新兵。这样,谁也不觉得我们在私自征兵,扩充实力了。”
杨珅赞道:“这果然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