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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死无罪证 > 死无罪证 第65节
  不用揣摩对方的心思,不用琢磨对方的喜好,甚至不用费尽心思的讨取对方的欢心,这些事他本来就做不好,做不顺,否则他早就儿孙满堂了,现在和贺丞‘在一起’,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认为就算他没有悉心呵护培育两人的关系,他们的感情也不会淡薄一两分,反而会愈来愈似铜墙铁壁,无论如何贺丞都会守着他,不会离开他。
  或许就是这份自信才让他能够接受贺丞的感情,许诺和他在一起。
  贺丞说到做到,说不轻易跟他吵,就不轻易跟他吵,只倾身过去把胳膊搭在副驾驶椅背上,用把他圈属起来的姿势,面无表情一丝不苟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经他这么一提醒,楚行云觉得以后再也不会忘了,于是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根,干咳了一声,说:“嗯。”
  贺丞还是不放心,微微拧着眉看着他说:“或者,我们上去签合同?”
  楚行云斜眼瞟他:“签什么合同?”
  “211公约,落成合同,你我各一份。”
  楚行云当真是又想怒,又想笑,脑袋摆了一圈然后直视着他,嘀笑皆非:“你签合同签上瘾了?那条法律保护这个——这个公约?”末了往后倒进椅背,笑着睨他一眼:“幼稚。”
  贺丞毫不在意自己被他取笑了,反倒觉得楚行云红着脸笑骂他幼稚的样子特别生动俊俏,眼角眉梢有漫着一层鲜活的喜乐,于是情不自禁的也跟着他笑,不依不饶道:“那你跟我去领证。”
  楚行云没有蠢到反问他领什么证,而是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抿着唇角微微向上一扬,目光沉静,道:“你怕我反悔?”
  贺丞被他戳中心事,眉心微微一拧,眼里飘过一层黯然,垂下眸子低声道:“你太好,我怕你跑了。”,,,
  楚行云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他撩动了,心里先是一酸,又是一暖,最后一疼,眼中神采愈加柔和,竖起食指把他的下巴挑起来:“来,看着我。”
  贺丞在无意中已经习惯了他这花心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依言抬头看着他。
  楚行云笑说:“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所以你听好了,我说过跟你好,就会跟你好,我不会反悔,更不会跑路,再说了,我还能跑哪儿去?也就你了,把我当成个宝似的,这么多年你见谁还稀罕过我?”
  他这后半句话不说还不要紧,他一说,贺丞立马就想起那些陈年旧账,眼睛微微一眯,堵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楚行云赶在他开口之前,把食指从他下巴上移开,指着他鼻子:“诶诶诶,你刚还说过,不跟我吵架的啊。”
  贺丞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的手指,眼中幽光一现,唇角一斜,忽然往他手指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楚行云手腕子一抖,缩回手指握成拳,别开脸看着窗外,嗓子里连续干咳了好几声:“今天怎么这么热,找个地方买瓶水。”
  贺丞心满意足的坐回去,打着火,正欲开车上路,就听楚行云忽然说:“等一下。”
  贺丞见他盯着后视镜看,面色疑虑,目光深沉。
  方舟大厦旁边是万华商贸广场大楼,万华停车场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不久前楚行云冲破栅栏制造车祸的地方,此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从此刻的角度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轿车的车头正对着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车头漆黑的挡风玻璃上来回划动的雨刷——
  今天没雨,阳光晴朗,让楚行云注意到这辆车的原因只是因为那辆车的雨刷在不停的摆动,让他想起存在记忆中似曾相识的一幕。
  轿车很快驶离万华停车场,和他们背道而驰,拐过街角,不见踪影。
  “那辆车在我公司楼下停了好几天了。”
  贺丞道:“多半是江召南的人。”
  是江召南的人?
  楚行云心神一凛,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快碎片,一块同样在一面漆黑的挡风玻璃左右摆动的雨刷——
  还未等他把断裂的记忆复原,注意力忽然被前方街口的几个年轻人夺走。
  贺丞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看到他眼神忽然之间骤暗,又陡然明亮,随后索性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他连忙追上去和他并肩在步行街上急速行走,正打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队年轻的男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朝他们迎面走来。
  走在中间的那个蓄着长发一身放浪又文艺的气质的男人他太熟悉了,就是在蜀宫北街亲了楚行云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抑或是注意到了楚行云,分外默契的和楚行云同时停下脚步,中间隔了一段安全距离。
  其实楚行云还想走近点,但是贺丞拽着他不许他再往走,于是只能停下,对那个男人笑道:“还记得我吗?”
  长发男人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非常风流动人,声音也很醇厚温和,道:“当然了,我对帅哥的印象一向很深。”
  贺丞极其不友好的盯着他,目光不善,神色极其戒备,仿佛正在面对着向他下战帖的敌手。
  贺丞身上此时散发的雄性野兽撼守领地般的攻击性辐射了方圆十里,强烈到让人注意不到都很难,于是长发男人在他的凝视之下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顿时把上次的艳遇这次的偶遇定位成噩梦一般的存在,只觉得自己有眼不知泰山,竟招惹了一个有主的。
  楚行云见他抬脚要走,连忙伸手把他拦住,又问:“你是记得我,还是记得我手里的打火机?”
  就在刚才,再次看到这位轻薄过他的男士,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在署宫北街,这个男人一开始注意到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拿在手里把玩的打火机,而这个男人貌似是依靠打火机确认了他的身份,把他当做同道中人,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那男人愣了一下:“你是说我们的纪念品?”
  “什么纪念品?”
  长发男人更为不解:“我们每年都会游行,游行成员会发放一个纪念品,每年都不一样,我在署宫北街的见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拿的打火机是三年前我们游行的纪念品。”
  楚行云神色凝滞了片刻,又问:“是黑红底,印着一根羽毛的打火机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楚行云给他们让路放行,长发男人走之前道了歉,说:“当时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抱歉啊。”
  他这句男朋友,听的贺丞很是舒坦,贺丞霎时把杀气一收,眉毛一挑险些笑出来,客客气气的跟那男人道了别,甚至说了句:“回见。”
  把人送走,贺丞龙心大悦,反复咂摸男朋友三个字,越想越觉得这个称呼真是太棒了,比起别人称他什么总,什么老板,什么爷之类的,那些称号简直显得俗不可耐又低级没品。嗯,以后就把这三个字当做墓志铭刻在墓碑上,前缀一定不能忘,就刻——楚行云的男朋友。
  他沉浸在百年之后的美好幻想中,也就没发觉楚行云的异样,等他打算和楚行云商量以后跟他搞一个‘情侣墓碑’时才发现楚行云立在阳光下,脸上又红又白,眼中忽明忽暗,短短时间内,他竟然淌了满脸的汗,眼神中布满烟烬似的凌乱又炽热的光芒,目光涣散的漫射在空气中,自言自语般道:“吴耀文是同性恋?”
  他的声音太低,贺丞没听到完整,只听到最后三个字,于是问道:“谁是同性恋?”
  楚行云豁然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凶悍,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把贺丞当做了脑海中的假想敌,低吼道:“如果吴耀文是同性恋,他怎么可能强奸吴晓霜!”
  第74章 捕蝶网【42】
  鑫盛养殖场的饲料消耗极大,库存最多保持三四天。警察忽然到来,并且要检查十几天前的饲料,这让养殖场老板着实拿不出,并且引以实例,引警察看向规模庞大的养猪房,解释道:“我们现在都是机械一体化养殖,别说残渣了,连每天的粪便都运到化粪池里去了。”
  于是傅亦只向他取了一份口供,心想或许吴耀文很清楚尸体到了养殖场就会落得荡然无存灰飞烟灭的下场,才会把孙世斌运送到这里,除非吴耀文投案自首,否则他们难取证,难定罪,也无法断定孙世斌已死。
  现在吴耀文已经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孙世斌,找不找得到尸体也变的无关紧要,傅亦看着延绵工程的养猪房,胃里忽然一阵恶心,一想到这批吃了人的猪将在不久之后流入市场,被端上市民的餐桌,这感觉真是比吃了人还恶心。
  他心情复杂的回到车里准备驱车离开,老板忽然从厂里追出来,喊他停下。
  “你们是找5月7号从大兴送来的饲料吧?有的有的,那两天下雨,天气潮,送来的饲料全都放在库房里烘干了,您要是不来这趟,我都给忘了。”
  如果吴耀文是同性恋,他怎么可能会和吴晓霜发生性关系,还导致吴晓霜怀孕?!
  贺丞被他直眉楞眼一通吼,也愣住了,隐约感到这似乎又是吴耀文的一个谎言,吴耀文杀害孙世斌的动机无非是因为吴晓霜肚子里的孩子,倘若吴晓霜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又有什么动机杀害孙世斌?
  还有,他为什么要制造这个谎言?
  楚行云立在惨白的阳光下,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型迷宫,他欲抽刀拔剑,却四顾茫然,他像是被关进铁笼里的角斗士,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的欢呼声使他慌乱,紧张,同时满含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他手中提着利刃,一路披荆斩棘披靡向前,杀到头脑麻木,精神倦怠,直到脚下踩满淋漓的鲜血和尸体,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掀翻他守卫的土地,他才发现,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深陷于一个陷阱,一个圈套,一个谎言!
  一个无穷无尽的谎言!
  像步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纷纷从这个神色紧张又恍惚的男人身边走过,仿佛把他当成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随时有扑向人群的可能。
  贺丞想把他带进车里,但是楚行云挥开他的胳膊,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楚行云满头满脸都在淌着汗,面色惨白,而眼眶里却涌上一层浓重的血色,身处荒沙大漠般异常的焦渴,暴躁。
  傅亦正打算给他打电话,他就先一步打来,以不可置信的口吻对他说:“没有尸体,吴耀文送到养殖场的饲料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楚行云挂掉电话,站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然后忽然埋头往前冲,像一头挣脱链条发狂的野兽。
  像是被剪断的胶片一样,他眼前迅速的划过一幕幕场景,一个个故事——
  吴耀文在说谎,他说他杀了孙世斌,千方百计的使警方相信孙世斌死在他手上,千方百计的制造孙世斌的尸体,又千方百计的销毁孙世斌的尸体,但是刚才傅亦告诉他真相——没有孙世斌的尸体。
  没有孙世斌的尸体,吴耀文却说他销毁了孙世斌的尸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掩藏孙世斌的尸体?也就是——掩藏真正的凶手!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孙世斌根本就不是一具尸体!
  孙世斌是假的,尸体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都是假的!
  吴耀文在说谎,所有人都在说谎!
  市局一号审讯室中,随纪临川同来的两名检察官正在为坐在审讯椅上的吴耀文宣读口供,在征得吴耀文无异议也无补充后,便要他上前来签字,按指纹。
  吴耀文带着手铐,拖动沉重的,哀朽不堪的躯体站起身,忽闻审讯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门板呼嗵一声撞到墙上,随之而来一阵热风,紧接着他的领子被人揪住,一只蓄着狠劲儿的拳头砸在他的左颧骨上。
  在楚行云的狂怒勇悍之下,他显得年迈苍老而不堪一击,当即身形不稳跌在地上,很快又被提着领子从地上揪起来。
  “孙世斌在哪?孙世斌在哪儿?!”
  楚行云顶着他的面门冲他咆哮:“你他妈一直在骗我,孙世斌到底死了没有?他是不是还活着?!”
  两名检察官和两名刑警连忙把吴耀文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女检察官愤怒的喝道:“楚行云你什么态度!当着我们的面你还敢动用暴力吗?!”
  吴耀文被刚才楚行云那一拳打掉了半条命,此时整个人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面色僵滞而惨白,浑身止不住的打颤。
  两名警员下意识的想要拦住恶鬼附身似的楚行云,抱住他的腰,或拽住他的胳膊,但他们不是楚行云的对手,很快被他掰着手腕扭着胳膊推开。
  贺丞只晚了他几步,随着响彻走廊的喧闹声寻到审讯室,刚好看到楚行云发了内功一样把两名警员震开,然后抄起挡在他面前的审讯椅砸到了墙上,坚固的椅子摔到墙上竟然被砸成了两半。
  眼见他步步逼近,摊在地上的吴耀文像是在虎口下求饶的猎物般‘嗵!’的一声把头磕在地上,缠着镣铐的双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捶打地板,苍老嘶哑的嗓音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他死了!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是我!”
  “你他妈放屁!你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动机,你在骗我,你和你的女儿串通好了骗我!”
  在楚行云用胸口堵住女检察官手中的枪口之前,贺丞跑过去用身体阻拦他的去路,死死箍着他的肩膀低吼道:“孙世斌没死,我知道他在哪!”
  他这句话惊醒了两个人,一个是楚行云,还有一个是吴耀文,吴耀文像是即将溺死的人从水中拔出了头颅,扬起脖子不敢置信的看向贺丞。
  位于市局西侧十字路口的一家冷饮店,服务员把一块蛋糕送到坐在西南角空调下方的卡座里的男人面前,帮他蓄满咖啡,然后端着咖啡壶略有疑虑的回到料理台。
  很奇怪,自打一个多星期前,她就天天看到这个男人在早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咖啡店门窗时踏进店内,然后就坐在西南角的卡座,一座就是一整天,他们这家冷饮店从早上六点营业到晚上十二点,这个男人也从早上六点坐到晚上十二点,一日三餐也在店里度过,除了偶然上厕所,其他的时间几乎坐在座位上动都不动。
  服务员招待他的时候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过,见他所关注的地方不过是门前的一条马路,和马路西对面的市局刑侦队。
  这个男人几乎无所作为,但他看起来沉默且紧张,时常警惕于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虽然他的举止有些怪异,但是店门开向四方,做的就是开门迎客的生意,谁也不能阻拦他日复一日的踏入这间冷饮店。
  不过他今天比之往常多了点笑容,也使他紧绷僵硬的面部表情终于舒缓了神经,那张端正憨厚的脸露出了本有的亲和力,甚至还主动的跟服务员搭话,告诉服务员,说:“今天是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服务员没搭话,只是礼貌的笑笑,然后拿着咖啡壶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服务员心里觉得怪异,方才那个男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天’貌似不是最后一天光顾这家店的意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类似于在泥泞里的黑暗里孤独的徘徊了很久,终于等到天亮的解脱和欣喜。
  他说出‘最后一天’的时候,眼睛里在眺望远方。
  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在市局门口,他躲躲藏藏缩首掩尾像个贼一样流浪徘徊了十几天。终于在刚才,他的未婚妻给他送来了好消息——我爸已经被抓了,把钱准备好,我们今晚就走。
  他的未婚妻是个冷静又睿智的女人。他和周思思转移绿江公款的事迹败漏,江召南找到他并威胁他,如果不帮他从银行账户里偷出一笔更巨大的款项,江召南就揭发他和周思思联手盗取公账资金。他只能答应,但是没想到,江召南如此贪婪,想要的数额如此巨大,倘若他帮助江召南从国家资金账户支走三个多亿,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倘若他不答应,江召南一定会揭露他的罪行。
  走投无路之时,他只能向未婚妻坦白,央求她和他一起逃命。但是吴晓霜却深沉的苦思一夜,第二天,冷静沉着的对他说:就算你现在逃了,你和周思思卷款的事迹一旦败露,你又能逃多久?我觉得……这次反而是一次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记得清楚,当未婚妻说出‘机会’二字的时候,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贪婪和冷酷,与那位逼迫他的江家少爷如出一撤,甚至比他更睿智,更果决。
  吴晓霜告诉他:江召南让你帮他,你就帮,只帮他把钱转出华夏银行,至于周转过桥最终落户,谁操作,谁说了算,你明白了吗?你只需要瞒着他把钱转到一个避人耳目的账户,只有你知道的去路,只要他没有拿到钱,他就不敢对你怎样。
  他惶急道:可他绝对不会放过我,警察,警察也不会放过我!
  他的未婚妻冷然一笑:如果你死了呢?如果你死了,江召南如何向一个死人讨债,警方如何向一个死人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