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离笑够了,这才坐回了原位,他乖乖的喝了一杯水,颇有些委屈:“明明刚才是你先耍我的,我只是将计就计嘛。好了,告诉你就是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么一说倒是蒲柳欺负人成分的多了。
蒲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尴尬。但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若是低头了,这华殇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开始说正题。
“快说。”蒲柳不耐说道,心里却偷偷的乐了起来。
华殇离闻言嬉笑的神色渐渐的淡了下来,脸上的神情认真无比,兀自沉思。他给自己慢吞吞的又续了一杯茶,喝的却是那般急。
蒲柳静静的看着他这一举一动,刚才欢愉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随之紧张之情而来……
莫非,府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殇离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惊的蒲柳心里一跳一跳的,他头低低的看着手中的杯子,忽然仰起来,抚掌大笑道:
“其实没什么事,我是闲来无聊找你闲谈消磨时光。没想到我一进门就赶我走……”
“华殇离……”蒲柳一听这话,拍桌怒吼道。整个人快要被华殇离这一惊一乍的表情给差点弄崩溃了,该死的从进门就耍我。不过心里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承错(四)爆六
漫夜长长,清酒伴身。恋忆惶惶,青思斩翁。
王二老爷府中练武场地上
长长的台阶上突然传来咕噜咕噜清脆滚路的声音,黑色的酒坛从台阶上滚下来一路往平坦的场地上滚去,最后停止在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前,绣花鞋的主人艳绿色长裙,窈窕身材,略微发白的娇容,一双丹凤眼正痴痴的望着台阶上的那一抹白影。
台阶上一袭白衣懒散的靠在柱子上,一条腿直直躺在地上,另一条腿懒懒支起来,四周歪歪斜斜的横躺着十数个酒坛。散乱的长发盖住了他半张脸,微微露出刚蓄了青碴胡子的白皙下巴。突然他俯身,拎酒,仰头,灌下,动作迟缓而猛烈……
王青姣已经站在场地上痴等一个多时辰了,从她来,白羽就一直在喝酒,一坛接一坛。就连他最心爱的剑也都随意丢在地上,视而不见,一如视而不见自己……
见白羽一点没有停止喝酒的意思,王青姣心里一痛,急急走了上去,抢过他手中的酒坛,愤怒的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酒坛尽碎,酒水顺着破碎的坛迅速的流了出来,顺着台阶蜿蜒而下,波折流动。
白羽低眼看着流出去的酒水,心里早已碎成一片。他低低一笑:“你们这是要去哪?嗯?找她吗……”说完再次笑了起来,抬手不经意间碰了下眼睛。
暗夜里,肿胀通红的星目映在王青姣的眼里,分外醒目,刺心三分痛 。
“羽,还有我,我一直在啊。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王青姣半蹲在白羽身旁,望着他一脸的憔悴与哀伤,心亦是碎成了片片。
白羽转头望着王青姣,随即转过头去。不是她,不是她……心里忽有一股愤怒迸发而来,再转头,他冷声问道:
“为何将她卖入青楼?为什么,为什么?”
“我爱你。”王青姣冷静答道,望着白羽眼里明显嫌恶的表情,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痛起来,她握紧双手,强忍着眼里的泪意。
“哼,爱我。白某消受不起。你为了不让二公子替她洗清冤白,带回王府。割腕自杀不说,还逼迫你父亲联合你伯父一起逼压他。卑鄙!”白羽不屑道。
“是我对不住二哥,利用他的亲情之念让他两处为难。可我不后悔……”王青姣待听到白羽提到王青彧时,脸上愧疚之情明显,可说到了最后竟又是固执自己最初的意见,听得白羽更是失望不已,心灰意冷。
“如何才放过她?”白羽闭上眼睛,冷冷问道。心早已在见到春雀那一刻化成了烟灰,可就连这最后的烟末粉灰还是飘向了春雀的身边……
这淡淡的几个字,王青姣听在耳里,心忽的激动起来。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腹中来来回回想了许久的一堆温言款语最后涌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
“终此一生我只要爱你,羽!”
白羽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涌起的自责如汹涌湍急的潮水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快要爆炸开来,直直要窒息了过去。心中亦是悲凉无比,原来……自己才是害雀儿的罪魁祸首。
白羽忽的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王青姣,眼里的刺骨冰冷令王青姣从头到脚都僵透无比……
场地上的夜风忽的大了起来,卷起一股潮湿的酒味渲染了整个暗夜的星辰……
夜,更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佛珠(上)爆七
屋外雨声淋漓,风卷着残叶肆虐飘摇,撞击着窗棂,咔咔作响……蒲柳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睡醒几次,终于在焦灼的半梦半醒间等来了第二日的清晨。
当秋蝉端了梳洗的水进来,抬头见到蒲柳那大大的黑眼圈时被吓了一跳。心想定是昨夜华殇离与蒲柳说了什么,才引得她夜不能安寐,以至于今天气色如此糟糕。
于是,此刻。
蒲柳脸上挂着面纱正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颇有些无奈的望着秋蝉。
“昨夜下了一天的雨,今日大放晴。街上十分热闹,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秋蝉见蒲柳满脸不情愿,连忙堆起笑脸说道。
蒲柳无奈的点了点头,不想来都被秋蝉这份善意给拉出来了。她总不能拂了秋蝉的一份良苦用心,还好腿内经此一夜休息,伤口复合的很快。也不知道茯苓给她抹的什么药,这么神奇。
至于,私密处的……疼痛倒是还没腿部这么的清楚。所以蒲柳只要走路轻慢点,倒也无碍。
“我们先去吃早饭,待会去前面的月老庙逛逛,今天好多人去哦,刚才我看了好热闹了。听说今天求的姻缘最准了。”秋蝉兴奋的说道,说话间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锁在了对面刚出笼的包子铺上。
月老庙三字,倒是引起了蒲柳的一点兴趣。突然想到万一彧要是去了看见自己不在屋里,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便再没了逛街的兴趣,想拔腿就走,转头却发现秋蝉已经拿了包子走了过来。
“秋蝉,我……”蒲柳张开嘴刚要说想回去,手中忽然一暖,秋蝉将包子塞了过来,秋蝉似是没听到蒲柳说话,一脸兴奋的说道:
“蒲柳,我刚才看前面铺子上有些发簪不错,我们吃完一起看看好不好?”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蒲柳,两只水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的蒲柳不忍拒绝。
“我就在这等你吧,你先去看。”蒲柳笑道,示意秋蝉一个人去。
秋蝉见蒲柳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抬眼望了望卖发簪的摊子,眼里想去的很,可脸上却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去了。”说完闷闷的啃了一口包子。
“那边人太多,我不想过去。你帮我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也替我买几支。去吧。”蒲柳知秋蝉是不放心丢下她一人,急忙催促道。
秋蝉见状,便高兴的应了一声 ,嘴里啃着包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蒲柳见她那般高兴,不要笑着摇了摇头,一转身就看见对面包子铺前围了一堆人。
就听里面谁的声音高声喧哗,甚是愤怒:“好你个秃驴和尚,吃我的包子竟然不给钱,你找打是吧?”
一声低沉慈悲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施主,老衲是化缘了的包子,为何要用这铜臭之物?”
“谁给你化缘了。你走过来就伸了手,我以为你是买包子的。还嫌银两臭,你倒是拿出来啊。”
人群沸腾起来,均跟着包子铺的小二后面起哄。
蒲柳觉得这和尚的声音颇有些耳熟,抬眼望了望秋蝉,见她挑的正欢,犹豫了一下于是走了过去。
“老衲身无长物,唯有这皮囊之躯。还请施主勿要责怪。”和尚说完低头又说了句阿弥陀佛。
“那今日就让你这老秃驴的皮囊来抵我的包子。”小二见要钱无望,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桌子底下的擀面杖就要对这和尚直直挥打过去。
和尚见了,不避也不闪,和善的笑了一声,捻起手中的佛珠,慢慢的合上了眼。
四周人群谁都屏住呼吸等着那擀面杖落到老和尚的头上,看着头破血流的一幕。蒲柳挤进人群便看见了这凉薄的一幕,她心里一惊急忙喝道:
“住手。不就是这点包子钱么,何必伤人性命?”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佛珠(下)爆八
店小二何尝想伤人性命吃官司,只是以为自己这番气势汹汹,老和尚定会吓得屁股尿流掏出钱来。看老和尚一副泰然自若等着挨打的神情,手就已经先软了。正恨着人群里没有人阻止自己,蒲柳的一句话恍若救星般,他急忙住了手,可嘴上仍就不满:
“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姑娘莫非要替这老秃驴付了?”
蒲柳闻言不由望了一眼和尚,正是那日寺庙里的主持。只是和尚自顾闭眼念佛,仿佛这事情已经跟他无关一般,不由心里暗笑,感觉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不过既然已经开口了,她自然得管了。但是见小二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蒲柳又不想掏钱了。
“吃了你几个包子啊?”蒲柳皱眉问道,手里包子的热气正透过纱布传到手心中,很是暖和。
“一个。”小二打量了下蒲柳 ,急忙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嗤笑连连,鄙视的眼神全都飞了过来。
“就一个,你就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以后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蒲柳冷下脸呵斥道,见小二也是一脸尴尬的样子,心里一乐,将手中包子伸到了他的面前。
店小二不明所以,茫然的望着蒲柳。
“吃你一个,还你一个。”蒲柳挑了挑眉说道:“刚在你这买的。”
店小二没成想蒲柳是这么替和尚还钱的,心里感觉被耍了一般,气急叫道:“这卖出去的包子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他吃了我的就得还钱。”
“我又没吃,为何不能还你?这不摆明着讹钱,以后还谁还敢来你这里买包子。就还你一个,爱要不要。除非……”蒲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店小二急忙问道,以为她是没辙要给钱了。
“要不然就等这位和尚站在你这里消化完了,你等着接着好了。”蒲柳眨了眨眼,无比正经的说道。住持在一旁听着,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蒲柳,眼里丝丝笑意流动。
店小二一脸茫然,没大能听懂蒲柳话里的意思。忽然人群里谁听懂了,哄的一声大笑起来,随即似乎听懂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店小二也……终于懂了。
“晦气,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子说的。包子拿来,赶紧走,赶紧走。”店小二跳着脚叫道,从蒲柳手中接过一个包子,急急挥手撵她和和尚两人走开。
蒲柳的面容上亦是露出淡淡笑容,现下也不多做停留,自顾回到了原地。
“女施主。”身旁响起了主持的声音,蒲柳一脸平静的回头,对于主持跟过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佛家最信什么有缘无缘一类的相遇,这次她替他解围,跟过来道谢什么的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
“女施主,近日不要出门,或有大灾发生。”住持一开口便是令蒲柳沉脸的话。
“有劳住持关心,蒲柳谢过了。”蒲柳淡淡应道,本想将手中最后的一个包子也给他了,现下听到这不喜的话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这是老衲随身带了几十年的佛珠,现赠与你。或保平安,只是凡人之劫数,皆是自己所造的孽。还望施主多多保重。”住持说完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递给了蒲柳。
蒲柳面色诧然,见住持神色凝重,不由想起了上回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心里犹豫间,手却伸了过去。一串珠子静静的躺在包子旁边,一黑一白,极是显眼。
住持将佛珠给了蒲柳,说了身阿弥陀佛就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转了过来,对着蒲柳说道:“施主,这包子可否赠与老衲。这皮囊之躯还在抗议。”
蒲柳一愣,随即轻轻笑了笑,包子给了住持,将佛珠串在手中,一股温热的感觉传递到皮肤上,这佛珠里还有这住持的体温。
住持接过包子,也不吃。
半晌,喟然一声:“多年未化缘,今日方知人世也不同往时……”说完再也不看蒲柳一眼,将包子收在袖中,一路念佛而去。
秋蝉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蒲柳见日头越发的高了,无法只好抬脚去催了秋蝉回去。
蒲柳望着秋蝉的背影站在发簪铺在旁还在起劲的挑着里面的东西,脸上不觉好笑,什么东西能挑这么半天,她小心的避开来往的人群慢慢的走了过去。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立马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身黑色如常的黑空衣,一张惹得街上女子频频侧面的俊美面容,此刻正低头浅笑的望着身旁半米处那一脸笑颜如花,乖巧温顺的美丽女子……
两人就这样的从蒲柳的眼前走过,均未侧面。滑过,一条细细的红线拉住了两人的手腕,刺痛了蒲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