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退下了。
大姑姑刚才刻意退了一射之地,倒不是她畏惧曹得意,而是顾忌着立在皇后身边的庄嬷嬷。那副姿态一看就是宫里打熬出来的,想必是内务府出身。皇后是选秀出来的,又随万岁在宫外当了二十年的王府福晋,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信,倒叫庄嬷嬷这个内务府嬷嬷拔了头筹。
大姑姑不愿直面其锋,她跟曹得意好歹也有这同掌一宫几十天的情份在,何况现在养心殿贵妃才是皇后的心腹大患。那简直就是万岁走到哪儿都要带身边的人物。听了些零星之语,万岁离了贵妃连饭都吃不香了。
大姑姑刻意退避,轮到她出来说话也只是简单把西六宫的情形说一遍。像恪嫔和宁嫔住在长春宫的东西配殿,耿贵人等人都住在咸福宫和建福宫两宫中的小角房里。
她说得简单,又没有惊人之语。元英听过就点了点头,叫庄嬷嬷给赏。
殿中一时就静了下来。庄嬷嬷是习惯了,曹得意和大姑姑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出声,站桩是打进宫起就练的基本功,随便从宫里拉出来一个小宫女小太监,能纹丝不动站上一天都不会僵的。不会站,怎么侍候主子?
从府里搬来的落地大钟正一下下的走着,钟摆沉重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此时,外面溜门进来个宫女,习惯性的想往大姑姑这边来。大姑姑一个眼神,这宫女机灵的不动声色就拐了个弯,转到庄嬷嬷身后去了,小声伏耳几句,庄嬷嬷对元英说:“主子,万岁赐宴了。”
曹得意和大姑姑立刻就去看皇后。
元英坐直身道:“容我换身衣服,摆香案吧。”
长春宫霎时就是一通忙乱。陈福就等在殿前,他来得突然,皇后一时没准备也不奇怪。通常都应该是他们这边来之前先通知,等到的时候香案等都该准备齐了,人也应该出来跪好了。
主要是万岁今天用午膳早了点,等用到一半才想起来要给皇后赐宴,这才传话去御膳房。幸好菜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放上签子就能提走。
等里头收拾好了,曹得意出来请陈福进去,连连哈腰道:“陈爷爷,您请。”
陈福拱拱手,抬腿进去。曹得意紧紧跟在后头,对陈福算是服到家了。先帝那会儿身边就一个梁爷爷,后来魏珠这小子费了老鼻子劲才挤上去一条腿。结果就是太子回来就被锁进毓庆宫那回,御前跟出去的人都死了多少啊,陈福居然就这么跳出来了!
他之前跟哪儿窝着呢?愣是没人知道啊!
等先帝驾崩,新君继位。好家伙,陈福居然还在御前侍候!
这句‘爷爷’曹得意算是叫得服气极了。陈爷爷要再不是爷爷,那就没人能当爷爷了。好家伙,整个紫禁城,他是这个!(拇指)
陈福进去就见皇后不知是还没换下衣服,还是又穿好了出来,吉服朝冠一整套。
他把菜名唱完,身后两队人把菜也都给摆上了。
陈福告退,皇后谢恩后对他道了句辛苦,让曹得意送送他。
出来后,陈福笑着对曹得意说:“你倒是个能干的,这么快就在主子跟前扎下了?”
曹得意笑呵呵的:“奴才的本分嘛。”说着眼珠子一转,仿佛是送陈福出去,两人就这么慢腾腾的走一路说了一路。
曹得意打听出来万岁都赏了几个人,当然他没这么问,他问的是跟陈福一块办这趟差的都有哪几位哥哥?
不能探听御前的事不过是句空话,换个问法什么问不出来呢?
何况这位陈爷爷尤其好说话,先帝那会儿都知道,陈爷爷耳根软,多求求他就行了,少有不应的。
曹得意送走陈福回来,一面侍候皇后用膳,一面十分平常的说:“万岁就赏了您一整副席面,旁的只有西三所的端惠公主得了六道菜,恪嫔和宁嫔都是四道,几位贵人那里是两道。”
元英面无表情的用膳,听了只是简单嗯了声。
曹得意也仿佛没想邀功,侍候完主子见没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到了下午又是接连两道恩旨。一道是追封皇后其父为一等承恩公,一道是追封其母为多罗格格。
皇后再次去养心殿谢恩,又是在外头磕的头。
第二天,四爷起来后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的路上,苏培盛道:“万岁爷,后头有人上来了。”
“去看看是谁?”他道,不过心里已经想到了。
他脚下未停,苏培盛叫去瞧的人已经回来了,苏培盛过来说:“回万岁爷,是皇后。”他回完等了一会儿,想看看万岁叫不叫皇后上来,或者他们站住等等?
“嗯。”四爷应了声,还是一样往前走。
后头一直在撵,前面又没加快速度跟着跑,就在日精门前两拨人终于胜利会师了。
“万岁金安。”元英拜下,身后的人哗啦一下全都跪倒了。
头上的天还是黑的,只是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皮。
四爷淡淡点头,苏培盛上前一步,长声喝道:“起!”
元英起身后,这对大清朝最高贵的夫妇终于走到了一起。
其余人都慢慢跟在后面。
四爷问:“昨天你家里人来了?见着了?”
元英道:“谢万岁恩典,乌拉那拉家上下都感念万岁的恩德。”
“嗯。”四爷仿佛带了点笑模样,道:“对了,你家那个一等公,回头叫五格上道折子吧,这个一等公就让他袭了。”
元英脚下一顿,不知是想开口推辞,还是想跪下谢恩,她只顿了这一下就马上跟上,轻轻说:“谢万岁。”
之后这对夫妻再也没有说话,一直进了宁寿宫。
等元英从宁寿宫回到长春宫没多久,大姑姑就匆匆进来道:“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元英正在换衣服,闻言一怔。
庄嬷嬷马上说:“贵妃是来……”
大姑姑看了眼皇后,垂头道:“奴婢不知。”
庄嬷嬷再对皇后:“主子,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