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咏荷出车祸的事。
素弦顿时睁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我想看看她,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
“素弦……”他冷静地注视着她,“听我说,咏荷的伤没有大碍。现在你不可以去见她,你知道她被娇宠坏了,她小脾气一上来,谁都劝她不住……”
他尽量说得委婉一些,素弦也明白,咏荷不是会轻易任性的人,一定是她的缘故,咏荷才会赌起气的。
她的心蓦地便沉下,脊背阵阵发凉。
“素弦,这都是我的错。”他想尽力宽慰她,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了解我妹妹,一定能说服她的。”他说这句话时全然没有往常的气势,因为他也没有这样的底气。
“你说的对,这是你的错!”素弦突然大声道,眼睛怨恨地盯着他,那样的眼神一瞬就可以割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可以很快乐,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她生气地推着他,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了泪音。
他也没动,任由她推搡着、发泄着。
张晋元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见妹妹这般举动,厉声喝道:“素弦,你在干什么!”一把便将她拽到身边,严肃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又陪着笑脸给霍裔风道歉:“小女子不懂事,都是张某管教无方,霍总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霍裔风摇了摇头:“张先生哪里话,不会。”
张晋元肃着脸又训斥道:“方才还在与霍老板说你们的婚事,这会儿你就闹翻天啦?看你这泼辣样儿,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没有?”
素弦瞪了霍裔风一眼:“什么婚事,我还没同意呢。”她说话的口气有一半像是赌气,却又不失认真。
这话却如是当头棒喝,霍裔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素弦,你说什么?”
张晋元也沉了脸色:“不许胡闹,婚姻大事兄长既定,你怎能反悔。”
她心里藏有万般的委屈,两行清泪顿时夺眶而出,泣声道:“好一个婚事既定!哥,你有没有问清楚,霍家二老到底有没有接纳我的意思?难道我就一定要攀着他们霍家不可?哥,你大错特错了,这点骨气我还有。哪怕嫁的是穷家敝户,只要是真心待我的,也比嫁给他霍二少爷强上许多!”
她越说便越激动,本来刚才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气血上涌,眼前虚晃着,差一点就要倒下。霍裔风赶忙扶着她,她怄着气,挣扎着要推开,他只能死死的不松手。
第十四章 莫愁西风卷归路,只怕佳期又误(二)
这一次客宴便这样草草收场。张晋元送了霍家两兄弟出门,回来看到素弦仍抱着膝盖,神色黯然在床沿坐着,似乎还在抽噎。她一难过就是这样的姿势坐着。
“好了,戏演得不错。他们都走了,可以收一收了。”他倚着门框斜睨着她,姿势很是轻松,满面都是春风得意。
他在她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人,他可以轻易地将一切情感剥离。他要她故意刺激一下霍裔风,好让他尽快解决掉家里的事情,可她是真的伤心难过了,方才她说出的一切,全部是发自内心的。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累,不想和那霍二少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曾怀念过去,许愿瓶里的水晶粒那般纯粹的友情,可是现在她这里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个霍裔风,她对他的感情真真假假,说不清也道不明,可笑的是他们的关系现在亦是如此。
“你不用担心。”张晋元在她身边坐下,“霍裔风不会因为你耍小脾气给他看,就知难而退的。男人都是这样,你一味对他温顺,他也会厌烦。方才霍裔凡也对我说了,他很希望你嫁到他们家去,煤矿那边的合作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哥,我喝得有点多,想早点休息。”素弦抬起头,眼眸里泪光点点。
他心里也生了怜惜,抚着她的发梢,轻声道:“好,睡个好觉,明天就会好的。”他一开口酒气更浓,素弦只觉得脑袋沉重,便昏沉沉睡下。
此后的几日,霍裔风也再没来公馆找她。霍裔凡和张晋元去了玉粱山考察煤矿,霍裔风本来是要同去的,但是最近临江城里也不太平,传言有一批刚出土的汉代国宝流落到这里,政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追查到它们的下落。城里人心惶惶,警察局时刻都在临阵待命,他也抽不出空闲来跟着去。
素弦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到学堂上课。离开了半月多,这会儿刚入了秋,天气慢慢凉了,几片黄叶落下,倒觉得什么都萧索了似的。没了合唱团的事做,修女嬷嬷告知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怎么突然。咏荷住院养伤,宣珠也没有再回来上课。倒是有几个女学生知道了她和霍总长的关系,嫉妒之余便开始暗地里议论嘲讽。
素弦安静地上了一天的课,与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生活波澜不惊,没有惊喜亦不生波折,何尝不是另一种幸呢。
午餐过后,樊紫芝和另一个女生围着玛利亚修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素弦一时好奇便凑上前去。原来城南小学有几个义务教师的名额,她想了想,觉得和小学生在一起简单一些,生活也能更轻松,就报了名。正巧缺少一个音乐教师,她懂音律又会弹琴,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翌日,素弦起了个大早,独自前往城南小学报到。这所学校的前身是清代私塾,年代颇为久远,后来到了民国,新文化渐趋流行,这学堂的主事却严恪祖训,教授的仍是白话八股,渐渐的就衰败下来,剩下的学生大多来自穷家小户。
这里说是学堂,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建筑特色是典型明清民居的风格。那校长是一个蓄着胡须,戴着圆眼镜的中年人,一袭蓝灰色长衫,走起路来一板一眼,说话也比较严肃。与三位女学生见了面,简单言语了几句,便安排她们去班级里教学。
素弦走进教室,桌椅教具的布置与正规的学堂并没有太大区别。这里的孩子却参差不齐,坐在后排的几个男孩子看起来有十几岁了,个子似乎比她还高,而首排的小孩子坐在凳子上歪歪斜斜,一脸稚嫩,看起来还没有家庸大。
好在这些孩子们很好管教,她面相和善,说起话来也温婉好听,孩子们很快就认真地听起她讲课来。由于没有合适的教科书,她在黑板上先画了几行乐谱,然后就在风琴上弹奏起来,孩子们则是安静地聆听着。
她反复弹奏了几遍,孩子们听得熟了,她先唱一句,孩子们便跟着唱一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她耐心地教着,时间不知不觉走得飞快。无意间向窗外瞟去,忽然看到后排窗户的一角,有一个女人正向教室里探望,目光相对的一刹那,那女人慌张低下头,然后便不见了。
素弦放下教鞭就向外追去,那个女人穿着素色格子旗袍,头上裹着长流苏的头巾,低着头快步朝大门方向走去,似乎并不想被人认出来。
素弦紧赶了几步,唤道:“大姐,等一下……”
那女子站住脚步,却并未回头。素弦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似是一定要跟她打上个照面一般,便走过去和善道:“大姐,你是孩子的家长么?”
女子缓缓抬目,略带局促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却使得素弦瞬时怔住。
她长得与姐姐竟是这般相像,就好像她才是和姐姐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也说不上究竟是眼睛、鼻子,抑或是脸型相像,但是单这样看去,就仿佛姐姐仍旧活着,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素弦嘴唇发着颤,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你……你是……来这里干什么呢?”
那女子被她这样一直盯着,似乎有些着慌:“不好意思,老师,我只是路过,随便进来转转的。”
素弦生怕她走掉,定了定神道:“大姐,我看出你喜欢听孩子们唱歌,我领他们给你唱一首完整的。”也不由她答话,便热情地挽着她进了教室。
那女子怯生生地进来,便有个孩子站起来嚷道:“老师我认得她,她常来我们这里在窗外偷听呢!”
素弦笑道:“她不是偷听,这位阿姨喜欢听大家唱歌,我们给她唱一首好不好?”说着便向那女子微笑着点头,那女子接收到她的善意,慢慢地也就不慌了。
孩子们整齐洪亮地唱着那首《送别》,素弦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她。她衣着朴素,面上也只是略略扑了胭脂,耳垂上的一副坠子却是闪着幽蓝光泽的孔雀石,镶着细致的金边儿,一般人家是戴不起这样贵重的首饰的。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很重,素弦站得不远,鼻子感到很是不适,却又觉得似曾相识似的,只是须臾几瞬,猛地便回想起来,原来金钿就喜欢喷这款混合香水,说是在坊间极其流行,也曾推荐给她。不过那味道过于浓烈,她实在难以适应。
那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得很是认真,目光只锁着一个方向,专注地凝视,素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慌张地又盯向地面。一曲听罢,素弦陪着她走出学堂大门,她心里感激,握着素弦的手道:“老师,今天真的多亏你了。”是典型的江南口音,软软糯糯的。
“我叫张素弦,是教会女子学校的学生,却也不是什么老师。”素弦笑道,“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呢。”
那女子道:“我叫玉蔻,豆蔻的‘蔻’,你就叫我玉蔻姐吧。”
玉蔻?素弦猛然间就想起来,两三个月前,茶楼上,金钿告诉她霍裔凡在轻烟阁里包了个姑娘,唤作玉蔻的,一来便只叫她作陪,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没有忘记姐姐,养着一个跟她长得极其相似的妓女,是睹物思人,还是聊以慰藉良心?
她不过是个妓女,单凭一副与姐姐相似的花容月貌,就代替了姐姐的位置,安享荣华?
他就算是良心不安,有心弥补,却叫这妓女白白拣了便宜去,凭什么?凭什么?!
她恍若站在疾风呼啸的岸上,突然间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深寒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她整个人都被袭得麻木。
玉蔻与她微笑作别,转身去了,而她心头的恨意已然潮水般涌上,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子,直直向她的背影剜去。
她晴朗的心情轰然褪去,一整天都是憋闷和烦躁。回到公馆,晚餐时眼神也一直呆滞着,有几次甚至筷子没夹到菜,就空着往嘴里去送。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放下碗筷,也不拿餐巾,空壳似的呆在桌旁。她望着青苹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动作娴熟麻利,突然问道:“青苹,听说你身手不错,是么?”
青苹一愣,“嗯”了一声:“我家是武学世家,从小就跟着大伯练武。”
素弦忽的站起身,急切地盯着她:“我要你帮我,让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在这个世上消失。条件任你提,我赴汤蹈火都允,好不好?”
青苹看出她没有在说笑,却也不情愿帮她,便冷笑了一声:“小姐太看得起青苹了,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素弦倒也不是对她怀有期望,只是心中恨意剧增,一时就发泄出来。一只手撑在桌上,叹了口气:“去忙吧。”
青苹瞄了她一眼,端了托盘走到门口,突然又驻了足,道:“恨一个人,最高明的办法,是杀人于无形。”
她话说得很不经意,在素弦心里,却是一句箴言。她收下这句话,把它深深地埋藏于心底。
这日将近黄昏,素弦教完课从学堂出来,家里的车已然在南六胡同口等着。路过中心医院的时候,突然想起咏荷,不知道她现下伤究竟好得怎样了,便叫老寇停了车。
她独自走进医院,向一个护士打听到了霍三小姐的病房,便沿着走廊一路找过去,这个时段医院里人来人往,她小心地四下探望,并没有见到熟人。她来到咏荷的病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透过窗户向里面看去,只见咏荷手臂吊着半卧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墨绿织锦旗袍的年轻女子,背对着门正埋头削水果。
想来那女子便是霍家大少奶奶,霍裔凡的妻子了。素弦突然很想发笑,短短几天时间,竟然这么巧遇到这些人。她怀着愧疚的心情来看望曾经的好友,然而恨意就像夏日里打雷下雨,是自然而来,并且愈演愈烈的。
她本就没打算让咏荷知道,当下心情沉郁,便往回走。刚走出几步,便有一个孩童欢喜着扑过来,迎面将她抱住:“素弦姑姑……”
“家庸,你怎么来了?”她心间的阴霾顿时消散开去,蹲下身,抚摩着他苹果似的小脸蛋,小孩子脸上的绒毛细细的,摸上去很舒服。
“我来看小姑姑的。素弦姑姑也是来看小姑姑的吗?”家庸天真地问道。
素弦点点头:“嗯,已经看过了。”又问道:“好久没见家庸了,家庸最近好不好?学习有没有进步呢?”她看着眼前的孩童,心头迸发出暖融融的亲切之感,就如终年于风雪中驰行,偶然间得以栖身于温暖小窝一般。
她冷得麻木的心被他的春水融化,身为女子的感性和柔弱就又暴露出来。
孩子伸出稚嫩的小手,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然而由心而发的泪是拭不干的。家庸急忙冲她身后喊道:“二叔快来,素弦姑姑哭了呢。”
她心里登时一颤,怔忡着回过头,他此时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有一瞬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只微一颔首,连怎样称呼他,都是迟疑了。
那样子就如在别墅芍药园的秋千旁,那时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是这样彬彬有礼地向他致意。
霍裔风淡淡笑了一下:“是来看咏荷的么?”
她轻轻摇了下头:“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弯下腰对家庸道:“家庸要乖,素弦姑姑先走了。”
霍裔风突然叫住了她:“素弦,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她回过头,只见他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就点了点头。于是他叫家庸先去病房,家庸很不情愿,撅着小嘴去了。
他们一同从楼里走出来,正巧碰上霍夫人和霍管家迎面过来。霍夫人只当他们是到病房对咏荷“示威”来了,顿时满面阴云:“张小姐,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你安的是什么心,咏荷她都这样了,你还要刺激她么?”
霍裔风挡在她面前道:“娘,你误会了,素弦没有去见咏荷,她只是担心咏荷的伤势。”
霍夫人也不理他的说法,挑眉道:“张小姐,我在问你话。”
她摆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令人不禁反感。素弦本就与她有着深仇,也厌烦了自己佯装恭谦的样子,只深吸了一口气,道:“夫人,素弦没什么可说的。您快些进去吧,咏荷等急了,怕是又要生气。”
她说完就径直向前走了,霍裔风欲跟过去,他娘一把拽住他,皱眉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许去,跟我走。”
霍裔风眼看她越走越快,一急之下就甩脱了他娘的手:“娘,您别添乱了,我警局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霍夫人看着他匆匆追去,就像是生怕那姑娘凭空消失了一般,心里便更是来气:尚未成亲就这样难舍难分,将来娶了她过门,儿子眼里还能有她这个生身母亲?越想心里越不平衡,便忿忿然啐了一口:“哼,本夫人倒要看看,过不了老娘我这关,你们两个再能耐,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十五章 莫愁西风卷归路,只怕佳期又误(三)
她不想再在这里多一刻停留,匆匆走出医院大门。司机老寇担心她一个人进去不妥,一直焦心地等着,见她出来赶忙迎过去,却见那霍总长旋风似的跟出来,只说了几个字,抓起她的手腕便走,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生气地叫他放手。老寇急忙跑过去,见霍总长面生厉色,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半哈着腰,恭敬道:“不知什么事引得霍总长如此着急?小的知道总长大人您怜惜着我们家小姐,小姐她脚伤刚好,还请霍总长有话好说啊。”
她表情冷淡,没有一丝要与他好好相谈的意思,霍裔风一时着急,便有些冲动,老寇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出格。然而素弦没好气地看着他,有些事是现下必须要说清楚的,他也来不及想其他途径,便厉声道:“你退到一边去!我有话要对你们小姐说。”
素弦见他摆出官架子压人,就更是气愤:“寇叔,把车子开过来,我要回家去。”
老寇诺诺地看了霍裔风一眼,没有动弹。霍裔风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她差点撞到他宽阔的胸膛,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在外人看来是非常亲昵的样子,然而他沉下声,严肃道:“不要胡闹!听我说,你现在处境危险,我必须马上送你回公馆去。”
她觉得莫名其妙:“我现在就是要回那里去,不劳霍总长费心。”
“好。”他绷着脸,对老寇丢了个眼色,老寇便颠颠地跑去发动车子。他把她送上车,自己也跟上来,与她并排坐在后座。
老寇看到当下车内气氛紧张,就对着后视镜道:“霍总长这是要去我们公馆做客吧?您也不早点通知我们,小的也好准备准备。”
“听着,素弦。”霍裔风道,“从今天起,你就待在家里,不准踏出公馆大门一步。我会派警卫全天候守卫,直到危机解除。”
“开什么玩笑?”他这么一说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我还要去小学堂给孩子们教课呢。我已经在修女嬷嬷和候校长那里签了字,不能随便就不去了。再说,我生活圈子简单,什么人能跟我过不去?”
“是有人跟我过不去。”他面色异常冷静,道:“苍山汉墓被盗,丢失的国宝一直追查无果,直到最近才得到线报,一伙黑帮的人可能会在码头将国宝跟日本人进行交易。他们为保交易顺利,很可能会劫持人质,而我是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所以现在你的处境十分危险。张晋元现在不在这里,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跟他有什么关系?恋人?未婚妻?她并非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不是赌气的时候。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她心绪混乱,嗫喏道:“可我还要给孩子们上课……能不能……”她看了他一眼,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她想了想问道:“你要关我多久?总得给个准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