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儿补完妆,里外三层的补光板对着她就位,拍摄重新开始。
她提着金球包走来,二话不说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摄影机后,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捂起脸,没脸看她夸张的表演,至于为什么不喊停,都是给资本打工的,这位姐别自己喊停就行,她拍着开心比什么重要。
在香奈儿浮夸的表演下,不少客人被吸引,饶有兴致地看起这场闹剧。
原本都是抱着看笑话的目光,却在看到初雪抬起头的瞬间,被牢牢吸引。
雪肤乌发,明眸红唇,犹如月光映雪,春水绽樱花。
无论男人女人都忍不住要盯着她看。
只是下一秒,兜头的红酒泼下,破坏这张无关风月的脸。
初雪下意识闭上眼睛,红酒的酸味扑面而来,刺破嗅觉。
原本剧本里是泼水。
她睁开眼皮,睫毛上沾的红酒流到眼睛里,辣得眼角泛红。
男演员连忙递来纸巾要替她擦,她挡着不让碰,自己站起身来弄。
香奈儿说她拿错杯子了。
妆容和衣服肯定是要换的了,但时间紧急,妆没来得及重化,衣服是和餐厅服务生借的私服。
初雪重新坐到桌边,刘海变成一缕一缕的,披肩的发上散发着红酒的味道,衣服也不合身,偏大,全靠脸撑着画面不难看。
再一次进入拍摄,初雪仰起脸,冰冷的水浇在皮肤上,她立马按照剧本上所写的两个字“惊讶”给出反应,这还不够,她捏紧拳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一眼,站起身来抓住香奈儿的手腕。
“咔!”香奈儿喊停,甩开自己的手,怒瞪她。
“又怎么了,姑奶奶啊。”导演伸出头问道。
“她演的什么东西啊,刚才那条重拍,这种演技还敢给观众看。”
“……”明明演得比你好多了。
导演敢怒不敢言,皱着眉头挥挥手,让大家准备继续重拍。
这下重拍,拍了三十几条。
餐厅的客人和服务生都看不下去,香奈儿的手腕酸了才结束。
因为香奈儿累了,今天的戏份就到这里,原定的拍摄统统取消。
剧组原地解散,男演员对初雪死缠烂打好一会儿,仍是被拒绝才肯离开。
初雪在厕所烘干衣服还给服务生,并给了小费作为答谢。
年轻的服务生小姑娘愤愤不平,“你对面那个大姐也太过分了,泼了你这么多次,你都不生气嘛?”
初雪微笑:“还好。”
服务生小姑娘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连忙把暖宝宝塞进她怀里。
“美女姐姐,我相信你一定能红的。”
“谢谢。”
她总是这么淡淡的,男演员说的没错,她确实给人种疏离感。
服务生小姑娘纵然关心她,却也不敢再打扰她,怕耽误她的时间。
厕所里只剩下初雪,她叹了口气,换上被染红的私服,胸口一大片,很明显。
长发还是湿的,一时半会干不了。
她戴上口罩和帽子,径自走出这家餐厅。
等电梯的走廊,空调吹不到这里,入冬的寒意爬满全身。
她为配合角色穿的丝袜短裙,这两条腿冻得直哆嗦。
楼层多,客人多,四部电梯都很繁忙。
她所在楼层较高,俯瞰窗外,可以看到陵城cbd的全景。
繁华的热闹都市,几块大屏幕拥挤在一起,播放着某酒,某行的广告,最大的那块是慈善广告,她本微眯着眼睛,酒精的刺激仍在,却在屏幕上出现某人时睁大眼睛。
宿命般,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看见他。
江粲。
一时之间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什么,忘记眨眼,屏住呼吸,泪花在眼球上打转。
广告是重复播放的,她走近窗户,看了一遍又一遍。
十年不见,昔日少年脱去校服和帆布鞋,着西装和皮鞋,不见戾气,对着镜头笑得恰如其分。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就该是这样,没有她,他才能展翅高飞,拥有灿烂的前途。
她真的很为他高兴,高兴的想哭。
哪怕是今天来例假,痛得直不起腰,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冷板凳,被淋红酒,演这么丢人的戏,尊严被踩在尘埃里,她都没有哭。
初雪捂住嘴克制出声,两行滚烫的眼泪划入口罩,没有注意到等待已久的电梯门打开。
电梯厅内,江粲披着深色大衣,神情冷漠,俊逸的脸颊没入阴影,身边站着三四个前来汇报工作的助手,私下的时候,他便是这样,没有人情味,装都懒得装。
冷风从电梯门外面吹进来,外面并没有站着人,助手之一连忙按动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
初雪回过头时,只看到深色的衣角。
江粲始终没有抬眸,只要一下,哪怕是一点,他就可以看见她。
-
初雪是她的艺名,在三个月前签订合同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用了这个名字。
入圈以后,她到处跑龙套,演些乱七八糟的角色。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赚到钱。
只是没想到,演艺圈的内卷严重,同行之间竞争压力大,尤其女演员之间,互相排挤,明争暗斗很严重。
她签的小公司,经纪人手上几十个艺人,根本顾不上她。
除了签合约的时候见过自己的经纪人,平时她们都是微信联系。
她一个没背景没资源没后台的十八线外线的小演员,更是要抢破头找机会。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频频被拒绝,除了手头这个小网剧,已经没有戏拍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经济来源就断了。
而她又特别需要钱。
经纪人打来n个通话,要她参加传媒老板举办的年终聚会。
“初雪我告诉你,这年头想挣钱就别想端着的,比你豁得出去,比你不要面子,比你脱得多的大有人在,凭什么挣钱的机会要留给你,你自己不上赶着往上爬,就得忍气吞声被人欺,我实话告诉你,你已经被人针对上了黑榜,要是再不抓点紧,就等着付违约金吧。”
不得已,在千万违约金的压力下,她只能出席聚会。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这张邀请函也是花了功夫得到的。
只是,她看着身上飘逸的丝绸吊带裙,再看向镜子里浑身不自在的人。
她是个社恐,十分,严重。
初雪提着裙子走近宴会厅,看着厅内黑压压的人群,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她囧着脸,沿着门边往里走,走到窗帘旁边,才自在点。
厅内觥筹交错,三两成队,交谈聊天,大家都显得有事做。
她一个人杵着,更显得特别。
初雪意识到这一点,脸立马发热,只好抓眉毛缓解这刻的局促。
她告诉自己,是来这里多认识人的,来之前她还搜了如何主动与别人搭讪,可以聊哪些话题。如果就这么干站着,邀请函的钱就白花了。
看在钱的份上,她必须硬着头皮上。
做完三分钟的心理建设和铺垫,她鼓起勇气走向本场的目标之一。
杨制片人,他有部网剧正在筹拍。
刚走出一步,她就退回来,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反光的自己左右打量,很好,口红没有歪。这样,就可以了。
她肢体无比僵硬地走到杨制片身后,随着距离拉近,呼吸急促,看到他在和别人说话,她鼓起的勇气又像泄气的皮球。
她伸出手,悬在半空中,站在人家身后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场。
有人提醒杨制片转身,初雪的第一反应是,你不要过来啊。
“你好,有什么事吗?”
完蛋,对方发起聊天邀请。
面对别人的直视,还是身份地位都高于自己的年长者。
初雪已经不能正常思考,大脑里出现什么就是什么。
“您,您吃过了吗?”
杨制片怀疑耳朵地向前凑了凑,身旁的人都在憋笑。
意识到说错话,这下初雪的大脑彻底宕机,热气从后背传到后颈,她手足无措,咬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竟然憋出一身汗。
“对不起,打扰了!”她捂着脸跑开,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来。
她懊悔地面朝着墙,避开跟人有眼神交流。
在脑海里复盘半天,她才缓缓从刚才的尴尬中解放出来。
其实这么问也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她要大方点,不应该自己先露怯,话没说完就跑。
初雪鼓励自己,很快就重新振作,搜寻第二目标人物。
她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小裙子,设计简单,剪裁却将身材衬托的恰到好处。
既不媚色,又显得优雅。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