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装饰正好是白绿搭配,白纱与绿植呼应,清新简洁,桌花以白色马蹄莲为主,语意纯洁与忠诚。
初雪端起桌上的香槟,款款大方地走向目标。
她告诉自己,就当是训练演技,扮成活泼开朗的人,只要自我介绍,在对方面前刷个脸就行,演就完了,不用顾虑太多。
心理建设得差不多,她正要开口,宴会厅的门口传来一阵轰动。
第27章 陵城的夜
有大人物出场,在她周围的人纷纷避让,她也不例外。
她退到装饰树的旁边,细长的树枝,绿叶为衬,一团团花簇,明艳的粉,简单的白,枝丫上缠绕着灯串,垂落在半空中,散发暖黄色的光。
初雪和这棵树站在一起,安静地当装饰品。
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江粲走入厅内,他双手抄兜,位置于最前方,步伐极快,身边人狼狈跟上。
利落的背发,没有一丝凌乱,优越的头身比,在西装的剪裁下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身着大衣,宽肩,个高,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
华彩灯光下,无需加冕,他便是主宰者。
她在看到他时就猛地低头,关注点落在了他的鞋子上。
看起来像是私人订制的高级皮鞋,不染尘埃,明光锃亮。
她浑身都血液就像是凝固般,连呼吸都变得停滞。
真巧,在这里遇见他。
她该用什么表情呢,明明幻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唯独漏掉这样的情景。
白驹过隙,她是无人搭理的小透明,而他是众星捧月的资本家。
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仅是时间,还有身份地位上的天差地别。
在他路过的时候,初雪将头压得很低很低。
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人,好几步,可她就是心虚地不敢看他。
直到他身后的那群人都过去,她才如释重负地喘气。
他站的地方,自然而然成为大佬们的中心,不少人提着酒杯上前,包括她名单里的人。
她原本想要刷脸的对象去别人面前刷脸了,计划再次取消。
理智告诉她,你应该赶紧滚蛋,初雪。
可她就是还想再贪婪地多看一眼,尽管她已经不是她,他也变了样子。
她养了八年的少年终于融入人群,自信,笃定,看起来游刃有余。
他真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成为耀眼的人。
她也很厉害吧。
只是,他们再也回不从以前。
厅内的空调很足,她的皮肤上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她垂眸看着地板,尖细的指甲抠进肉里。
初雪的脸上失去血色,浑身散发着寒意,犹如冰冻的雕像。
“喂。”
她的肩上被人一拍,太突然,又正好在想东西,吓得她魂都飞出去。
初雪发出尖叫,浑身激灵,冷静下来才反应是有人找她。
“对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初雪九十度鞠躬,将头埋得很低,尽管不认识对方,但是她的举动无疑吸引来了目光,一旦想到因此获得关注,她就紧张得无法思考,只想赶紧逃离。
她捂着胸口,憋得脸通红。
糟糕,万一江粲也看向这里,那该怎么办?
她的大脑获取这个信息,立马作出反应。
——跑!
不能再呆在这里,风险太高,是时候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江粲确实被她这边的动静吸引,本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却在望见她的背影失了神。
“江总!”
助手们惊呼,从未见过老板如此失态地跑出去。
初雪出了宴会厅,正好有客人乘坐电梯出来,她钻进电梯,飞快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上映出绿色的身影,她解开后脑勺后的鸡毛头,揉碎头发,仰着头深呼吸。
她想到的在宴会上的表现,就羞得的呼吸不畅,眼前一黑。
“果然是狗肉进不了大上海。”她磕在门上,悔得肠子都发青。
助理跟着江粲跑出宴会厅,却发现电梯刚下去,另外一部还不动。
江粲踢了脚垃圾桶,双手叉腰,深眉压眼,满是烦躁。
众人疑惑江粲看见谁的时候,他跑进了楼梯间。
已知,他们在47层。
助理们惶恐,连忙追上去劝说。
可他们所敬仰的江总,已经没影了。
电梯到达一楼,初雪站在最里头,等人走光了,她最后出来。
从服务台要回寄存的外套,她再戴上墨镜和口罩,走入旋转门。
江粲只晚一步出现,他环顾四周,偌大的大厅,哪还有那抹绿色。
他脱下大衣挂在手臂上,扯下领带,浑身的汗水如同瀑布。
这可把前台的人都吓疯了,战战兢兢地发愣。
“调——”江粲指向他们,歇口气才把完整的话说出来,“把电梯里的监控调出来。”
“江总,我们这里没有监控,要去保安室的。”前台小声说,缩紧脖子。
得益于平日里的锻炼,江粲不至于显得太狼狈。
他很快缓过来,黑眸紧盯着前台比较年长的那位,简言意骇地命令道:“让你们的负责人来见我。”
这时,初雪坐上出租车,从车窗后面看到他在前台。
她立马缩回去,贴着椅背,不让自己露出来。
他是看见她了吗?
初雪的心乱成线团,车子开走,她又忍不住回头,透过后窗朝他的方向看。
胃里犹如火焰熊熊燃烧,痛到每根神经都在震颤。
她捂住腹部,眼角湿润,紧抿着唇线,不发出一点声响。
-
出师不利的消息很快传到经纪人的耳朵里,她打来电话,初雪犹豫很久才接。
她不喜欢听语音,也不喜欢接电话。
线路一通,没有询问,经纪人的话就像机关枪扫射,突突地不停。
“你到底明不明白,长得再好看,你没有曝光只会成为烂在地里的小白菜,娱乐圈是什么?它就是个大染缸,进去的人都得染成别的色出来。别人都削尖脑袋往里面钻,你倒好,给你的机会都不中用,你是要气死我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会道歉,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是我最看好的艺人,样貌,身段,声音各个都是王炸,甚至还有点演技,你这个条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花几千万医美都够不到的。为什么不如你的赚的比你多,还封杀你的资源,你想过没有?”
初雪不说话,这条路不是出自她的本愿,可凡事尽力做好,她已经很努力去履行。
“你想让我怎么做?”
电话那头想不到她这么爽快,停顿两秒,清嗓说道:“我可以找人送你去饭局,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再抓不住,老天爷也帮不了你。”
事实上不是努力就能做好,还需要靠山。
没有靠山,就永无出头之日,但凡有点起色,就会被狙击。
她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绝境。
通讯列表里,好几个之前聊的还不错的导演制片已经把她拉黑。
她不知道自己成了谁的眼中钉,谁在暗处针对她。
坐以待毙,还是豁出去。
很明显的,她不能选择前者。
她的手机里有无条封威胁恐吓短信,头顶上还有张千万违约金的合同。
初雪的声音沙哑,说道:“我的底线是不陪睡。”
“底线?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没背景没资源没后台的小艺人最后都会变得没底线,我真的见多了。”
经纪人撂了电话,晚点就把地点时间发了过来,附加一句话——
姚经纪人:【上不上的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这是最后一次。】
收到这句话,初雪把和她的聊天记录翻了好几遍。
经纪人是从什么时候讨厌自己,对自己不耐烦的,她一遍遍复盘自己说过的话,直到双腿坐麻,她欲哭无泪地躲进被子里,拍打着床单。
她想有个温暖封闭的壳,藏在里面,不愁吃穿,更不用担心会说错话,表现得不好。
这大概是每个社恐的愿望了。
她发泄完糟糕的情绪,还得继续应付糟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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