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只好重新看着周宁,继续说道,“至于气运之子……”
话到嘴边,桑昭却有些犹豫,因缘际会,都是因这一身气运牵扯,阮青络换走了她的气运,此后命数皆变。
这件事她不想面对,也不想去解决后面可能会被引出的一大堆问题。
什么天道倾覆,什么苍生黎明,她心知阮青络大概率担不起这个责任,就像她第一世那样,把一切都搞砸,然后昆仑镜重启,时光逆转。
只是这一次,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甚至这一次,会更艰难。
但她还是想逃避,哪怕只是暂时,让她躲一躲。
每每靠近阮青络和她身边的人,桑昭就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沼泽一样,那些人明晃晃的偏袒和不讲理,总是让她生出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奈。
仅仅只是平静地坐下来说个话都困难,还十分消耗心力。
她真的累了。
“气运之子怎么了?”周宁看桑昭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好奇了。
算了,总是要面对的,桑昭轻叹一口气,缓缓解释道,“若我说她使用禁术偷换了我的气运,你可会相信?”
“啊?”周宁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岑碎,最后犹犹豫豫开口,“气运还能换吗?这么说她一直在骗人?那她也太厉害了吧,天上的仙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呵——”
江厌夹菜的手一顿,嗤笑一声,“那群蠢货能发现才真稀奇。”
昆仑仙山能自成一派全仰仗昆仑镜的特殊作用,窥见天机,可洞晓人世过往和未来,万般命数,皆在其中。
但昆仑镜也不是谁人都能看的,还需有缘人方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
数万年之前,他父亲便是那个有缘人,天生一双可堪破世道的双眼,得众神敬仰,毕恭毕敬,只期望他能多获得一些关于灭世预言的消息。
但天神各族权力倾轧,最终他还是舍弃,甚至被师门被剜去双眼炼化成至宝玄黄珠,最后连尸骨都被丢进死阵中做材料。
如今玄黄珠已被他夺回,重新安置在龙渊之境,没了这神器,昆仑仙山那群早已不通修炼的神仙不过是酒囊饭袋,还指望能看出气运之子被偷换的事?
简直天方夜谭。
“哈哈……”桑昭干笑两声,调节气氛,“没发现便没发现吧。”
“那你打算去把事情说清楚吗?”周宁夹了一大筷子肉放进桑昭碗里。
桑昭笑了笑,“也许吧,我还没想清楚。”
一边考虑着再见青云门的人,免不得要碰到昔日仇人,顾济尘如今还活着,而宿星峰的灵脉也确确实实被她毁了。
一边,又不知道那所谓的天灾何时会降临。
阮青络难堪大任,地牢中那一手调换气运的秘术,在神识给的凌乱记忆中都搜寻不到,阮青络大概已经与什么东西勾结在了一起。
世归混沌,三界倾覆,苍生不再。
可,这苍生真的值得……
“那好吧。”周宁撇撇嘴。
桑昭回神,不再想其他,见江厌试了几次都没将豆腐夹进碗里,顺手帮忙,目光却看向周宁,“对了,你不是在酉州吗?怎么忽然回来了?城主府可一切安好?”
“你们修士都这么不在乎时节更替吗?去酉州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周宁无奈地笑了笑,“城主府好着呢,我爹娘也好。”
果然,仙凡有别,一旦踏入仙途,便自此与凡俗不同。
凡人寿数不过须臾,修士只要修为越高,寿命就会越长,甚至有的人一闭关就是十年。
桑昭一怔,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也是。”
“那神医姐姐要不要再去城主府住几日?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桑昭笑着拒绝,“我,大概不会在此地久留,可能,明天就走了。”
这话说得犹豫,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是不管不顾,眼睛一闭,干脆把所有的命数都交给那来自上界的神仙,能者多劳,自己就四处逍遥,行医诊病,还是再费周折,又掺和进去……
“那好吧。”周宁不多问,吃完饭便拉着岑碎走了。
桑昭笑着送他们下楼,还递上了几颗灵果。
“神医姐姐,修士寿数百年千年,我会一直记着你的,你也别忘了我啊。”周宁收下灵果,朝桑昭招手。
“有缘会再见的。”桑昭微微一笑,目送两人离开。
人来人往,缘聚缘散。
回身,桑昭上楼进入早就备好的厢房,江厌住在隔壁。
屋内,一室寂静。
桑昭款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夜风凉丝丝的风吹进来,拂过发梢,修士目力好,城镇里偶尔有商客往来,赶着马,驾着车,舟车劳顿住进小客栈。
再远处,就是茫茫的山野,光秃秃的,四季都是干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想这么看着。
夜风依旧吹。
桑昭提气越出窗口,飞身落到客栈的房顶上,随意坐下,抬眼望去,极远处的天边,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悄然消失,几颗星星不知何时缀上夜空。
一阵风过,身侧气流搅动,桑昭偏头看,江厌姿态散漫地坐到自己身边,随后将闪着蓝色荧光的灯盏放在两人中间。
两人都没说话。
桑昭继续望着星辰寥寥的夜空,地面上燃起万家灯火,明明灭灭,炊烟早已经熄灭了,夜风越来越凉,说话声也消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