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祈灵淡淡地用热水洗过茶具,不紧不慢地用抱歉的语气说:
“我下午打算去修镜头,可能不能留你很久。本来你跑一趟我该好好招待的,但事情都撞一起了。”
阴鸷的不悦在林永健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他压抑住了。
想到自己可能是这么多年来,除了言祈灵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外首个进入这人家中的“同事”,他不想这时候让言祈灵觉得自己太难缠。
于是他假装不在意地扬起笑容:
“没事啊,下午我可以陪言老师一起去,我会全副武装不会让人认出来的!言老师放心!而且我也好久没出去逛过了,正好跟言老师见见世面。”
他们的对话未完,倾盆大雨倏忽落下。
一分钟后,哗啦啦的雨水疯狂地洗刷着落地窗的阳台,就像有人在楼顶用高压水枪直接对着楼下的玻璃冲一样。
“哇,这雨太大了吧。”
林永健表面感慨,内心狂喜:
“摄像机里的精密零件很多,要是进了水就更麻烦了,言老师下午还去吗?”
言祈灵望着外面的雨,略带嘲讽的淡笑隐没在微弱下来的暗光中:
“算了。”
林永健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开心,不加掩饰地打量着面前容色非凡的人。
他很满意那位管家的识趣,始终在厨房里呆着没有来打扰他们。
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男人用修长漂亮的手指伺候那些茶碗,他想到了更多让人血流加速的画面,在融融的雨声中,这种发自体内的原始蠢动越发明显。
他记得自己首次见到言祈灵是两年前。
那时候他跟家里闹掰,靠脸接了个模特的单子,当时的搭档就是言祈灵。
那时候言祈灵和他一样是个新人,不似凡人的脸原本孤冷得高不可攀,却在遇上其它人时温柔地化成柔软春水,让人见之忘俗。
林永健和那些人不同,虽然惊艳,但他认为,皮囊终究是皮囊,不过如此。
由于和家里的决裂,加上父亲生意刚好遇到困难,以为他家失利的那些人,开始正大光明地冲他摆脸色。
即使是跟他从来没有仇怨的小人物,为了博取那些人的欢心,也会毫不犹豫地踩他一脚。
稍微中立点的,就万事不关己地无视他。
只有言祈灵望向他的眼瞳永远平静无波,与往常一样和他相处。
他的模特服被人弄脏,言祈灵找人改造之后送来。妆造师故意剪坏了他的头发,还强行说是符合拍摄风格,言祈灵替掉了妆造师,亲自上手给他剪。
这个人注视着那些人针对他的刁难,没有表现出廉价的同情和怜悯,只是像解决工作上的困难那样,平静地替他消除路上的阻碍,让他可以成功地继续往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迷恋这一汪单纯的平静。
他努力往上走,不仅仅是要证明自己就算一无所有,同样也可以在这个社会上攫取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更是要在合适的时机,调转他和言祈灵的身份。
他决心做这个人的明灯,就像他曾经做自己的灯一样。
他希望打破那汪无波的水潭,让它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泛起涟漪。
其实,他本以为言祈灵会比自己先一步成功。
但这个人似乎对娱乐圈毫无兴趣,只是通过拍照的方式在模特圈里不温不火地混着,甚至有时候好不容易有些出圈照,反而会故意冷一段时间。
或许丁泰会可惜。
但林永健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有很多人都想靠近言祈灵,可没有人会比他更真诚,更有手段,更懂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言祈灵是一丛海浪,越靠近,就越被推远。
越远,就越能感觉到那种无欲的纯粹。
纯净透明的水晶,本就是为了染黑而存在的。
之前,他很遗憾自己没能跟言祈灵拍摄那套写真。
但现在,他很庆幸没去,这样才有了更近一步的借口。
没人能拒绝他,言祈灵也不行。
就在这时,突兀的门铃穿过密集雨幕,清晰地在门厅里响起。
在厨房忙碌的盘瓠终于擦着手出来,扫过门口的摄像头显示屏,啊了一声,回到客厅,说:
“先生,是明先生来了。”
言祈灵泡茶的手微顿,轻描淡写说:
“放他进来。”
林永健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玄关传来咚啪的开门声,过了会儿,青年懒洋洋的嗓音在安静氛围中显得有些放肆:
“家里在做菜吗,挺香的啊,言祈灵呢?”
言祈灵将泡好的云雾茶递给林永健,轻声说:
“烫,你慢点喝,我去接待一下。”
然后信步走出了客厅。
林永健端着手里的热茶,原本闲适的心情开始忐忑起来,眉宇间不由自主地凝起阴霾。
他听到客厅里传出言祈灵偏凉的好听嗓音:
“你来做什么?”
“送东西啊,谁知道送到一半下大雨了,遇见你净是些倒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