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他们现在才知道,这鲛人灯里的鲛人,其实是那一代鲛人族的族长,但联想到它那半神的实力,似乎也并不意外。
换鳞期的它,找了一片几乎无人踏足过的深海中心,趴在一块礁石上,让阳光无情地暴晒。
“鲛人换鳞,只有暴晒至几乎脱水,鳞片才会脱离原本的肌肤和皮肉,脱落下来。”
鲛人爱水,接受暴晒的痛苦的确很难想象。
而就是在它换鳞期最痛苦的时候,一艘小船飘飘荡荡地从远处,一路靠了过来。
鲛人又戒备,又绝望,戒备自然不必多提,鲛人族也不是没有过被人类捕捉到的族人,结果……瞎了、死了、或者不堪受辱自杀了。
故事,总会通过各种方式传到鲛人的耳朵里。
那是个迷失的船夫。
像所有的故事一样,遭遇了意外的海难。
鲛人起初十分戒备,因为他看到那人也是饥肠辘辘,长时间滴水未进的模样。
但出乎意料的,那人在看到它后,并没有恶意的样子。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和各种各样的故事,鲛人直到换鳞期结束,也没有受伤。
但这不代表它没有戒心。
恢复活力的鲛人带着换鳞期时安慰它,照顾它的渔夫回到了岸边,后续还相见了几次。
“我每次都带着最重的戒备和最狠辣的武器去,却带着笑容和一颗柔软的心回来。”
说到这,陶知爻依稀能听出鲛人的声音里有笑,可见当初那段时间,对它来说的确是难以忘怀的美好。
但世间万物,变数无常。
再多再真的情,也总是会被一些现实的事物所碾碎。
“他说,那人是抓了他的家人强迫他骗我去。”
“是啊,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当然比我重要……”
“我只是个异类,我是异类!”
鲛人突然疯狂地喊了起来,四周的空间也开始了剧烈的抖动,连沙画也扭曲了一瞬。
不过很快,这一切就平息了下来。
四周沉寂了片刻,陶知爻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将萧闻斋的手抓得那样紧,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
却被人反手握住。
陶知爻愣了一瞬,心中浮现出些许旖念。
不过,鲛人的声音很快再一次响起,并成功地冷静了下来。
沙画继续流转,而后面的故事,就很容易猜到了。
不论什么原因,受“胁迫”的渔夫将已经放下戒备的鲛人骗到了岸边,而埋伏在四周的兵马直接将它给捉住了,即使鲛人实力非凡,也架不住楚灵王请了太多确实有一些实力的能人异士。
后来……
“鲛人怕太阳,更怕火。”
而鲛人炼油,却是活着炼的。
陶知爻和萧闻斋听得都是眉头一皱。
只不过,他们后背的寒意方才刚刚爬起,鲛人又说了一句让他们更加毛骨悚然的话。
“那楚灵王曾问他,鲛人落泪成珠,是否要让想办法我先哭瞎了眼睛,再炼成油会好些。”
“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禀大王,鲛人惧火怕热,炼制鲛人油的过程中,您自然会盆满钵满。”
“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他,让我少受些折磨?”
陶知爻轻轻叹了口气。
也难怪鲛人怨气如此之重。
后来,就是施邢的先祖以鲛人灯为媒介,开始搜集大量的魂魄,只不过最终楚灵王的长生术失败,鲛人灯就遗失流转到了今日。
而在此的千年期间,鲛人灯上被施邢先祖施加的术法残印也在不停地吸引着四周的各种亡灵魂魄,又被鲛人自身的怨念所感染,可以说里面积攒的怨气要是一次性放出来,估计能把南岳庙所在的这座城市直接变为一座鬼城。
所以刚刚悟慎在气绝之前,都想要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将鲛人灯里的怨灵放出来和陶知爻同归于尽。
不过那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召唤出来的怨灵也有限。
“所以,他们所说的「长生术」究竟是怎么样的?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陶知爻问道。
施邢先祖的长生术,其实是封存魂魄使其无法转世的锁魂之术,而这锁魂之术最终被用在了鲛人的身上,也锁住了它无限的怨恨与煞气。
但施邢说,楚灵王曾找到了其他的“长生术”,鲛人曾经也被作为“长生术”的一部分,应该是知晓全貌的。
只不过,陶知爻问了,鲛人却不愿意回答那所谓的长生术,具体是什么。
陶知爻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想悟慎帮你做什么?报仇吗?”
“嗯哼。”鲛人的声音懒洋洋的。
“物是人非。”陶知爻言简意赅地道。
事情已经过了上千年,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劝鲛人放下心中的仇恨,但从客观的角度来说,鲛人的仇家都已经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