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表演的歌舞不时博得人群阵阵喝彩,一派喧哗繁景象。风四娘她们也都是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李昂,眯着眼打起了盹。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声里,李昂睁开了眼,只见台上不知何时,歌舞已经结束,司仪身旁多了四个锦衣华服的文士,凝神看去,倒的确是四个风流人物。
见李昂看着那四人,李莫文在一旁笑道,“这四人,便是长安四才子,那生得最高大的叫张威,是恒侯张飞的七代嫡长孙,不过自幼喜好文墨,算是好战的张氏一族里的异类。”
李昂听着四周一片‘三少’的呼声,不由看向身旁的李莫文道,“你说他是恒侯张氏的嫡长孙,那些人为何又要叫他三少?”李昂身旁,风四娘,林风霜俱是一齐看向了李莫文,这长安四才子声势惊人,几人也都是很好奇他们的出身。
“恒侯张氏子弟历代以投身军旅为荣,这张威却是个异数,死活不肯从军,把他父亲气得不轻,最后要捆他去军营,可是还是被他逃了,后来他遇上蜀中富商唐震的小女儿唐心,于是才子佳人,入赘唐家成了三姑爷,颇受唐震喜欢,外人便管他叫‘唐家三少’。”李莫文身为锦衣卫副统领,这些事情自是了如指掌。
见李莫文说得有趣,李昂不由看向台上道,“不知其他三人又是什么来头。还请李大人指教。”
见李昂和身旁众人看向自己,李莫文轻笑一声,看向那台上年纪最大地蓝衣文士道,“那张威身旁的便是他的好友戴小楼,杏林世家出身,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武功也是不弱,是四才子里最豪爽的一个。”
“那另外两位是?”李昂看向台上言笑宴宴的另外两人。不由问道,那两人倒是长得清秀,比身旁的张威和戴小楼看上去更像些才子。
“那稍微高些的叫李观渔,是去年长安四才子比试里的魁首,俊俏风流,很受姑娘家喜欢。他身旁地叫毛腻,是文清侯毛玠的后人,最爱吟诗。”李莫文笑答道,“李观渔擅琴乐,戴小楼擅弈棋,张威擅书法,毛腻擅画道,合起来便是琴棋书画,这长安四大才子,已经近三年没换过排名了。不知道今夜是不是仍是李观渔胜出。”
听着身后人群不时爆发的喊声,李昂有些不解。看向身旁的李莫文道,“李大人。那些人又在喊些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哦,我倒是忘了跟李兄提了,这四才子文采风流,俱是小说家,写得小说颇受长安百姓喜欢,去岁风头最劲的便是李观渔的《回明记》,李兄若是闲来无空地话。倒可以一读。”李莫文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笑道。
两人说话间,彩台上四人已是开始了比试。四人身为才子,琴棋书画自是样样皆能,不过是各有擅场而已,四人首先比得是书画,那出题的考官,在司仪捧来的签筒子里抽中了桃花,四人的第一阵便是先画一幅桃花画,限时三炷香,依意境,落笔快慢来排定名次。
抽定题目,四人各自取过笔墨,开始画了起来,出乎李昂意料之外的是,最先落笔完成的竟是那‘唐家三少’,而非李莫文口中最擅画道的毛腻,不过须臾片刻,其余三人依次落笔,那四幅画自有坐在台上评审的文官们判出高下,最后定下了毛腻第一之名。
那司仪是京兆尹的小吏,他倒未急着开始接下来地笔试,而是命人将那四幅画高高挑起,说是当场义卖,卖画的钱会拿去捐助长安城地穷苦人家。于是底下那班想要捞个善名的商人们纷纷慷慨解囊,将四幅画地价钱炒高了数倍。
“京兆尹做得好买卖啊?”李昂看着最后红光满面,拿着四幅画下台的四个商人,摇头叹道,这京兆尹抓住了这些商人贪名的脾性,硬是将四幅临时绘摹的画卖出了个好价钱,这敛财之道不可谓不高明。
“听李兄口气,似乎对京兆尹有些不满啊!”李莫文看着身旁忽然叹气的李昂,皱了皱眉问道。
“也不是不满,只是想到这义卖的款项,不知有多少最后会帮到穷苦人家,才…”李昂摇着头,轻叹道。
“李兄所言甚是啊!”李莫文也叹了口气道,这些义卖的款项到最后,大多数还是入了京兆尹上下官吏的口袋,用到百姓身上地不过是十之一二。
两人叹息间,台上四人比起了书法,这次四人比拼得单单就是一个快字,原来四人的书法各有擅场,难分高下,唯有比谁写得快,这一阵,那张威笔走龙蛇,运笔如飞,不过半炷香,就已将那比试地千字文写完,此时他身旁三人才不过写了一半而已。
“唯快不破,‘快手’唐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比起去年来,犹快了几分!”听着身后几个书商传来的窃窃私语,李昂才明白这唐三张威的名头何以这般响亮,原来去年那长安书市里,风头最劲的虽是李观渔的《回明记》,可是张威却靠着唯快不破的功夫,倒也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四篇千字文成,照例又被那京兆尹司仪以义卖的名义,说是给台下诸位的孩子做启蒙之用,卖出了不俗的价钱。
“李大人,我看这京兆尹倒是像在借四大才子的名头骗钱啊!”李昂看着台上已然开始各自破解残局的李观渔等人,不由朝身旁的李莫文笑道,“不知道他们这用过的棋盘,是不是也要义卖啊!”
“李兄说对了,这四张棋盘,还有棋子,等会的确是要义卖的。”李莫文压低了声音道,“这义卖的钱,四大才子也有一份,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都成了家的人,才年年跑来凑这热闹。”
“这才子也是要吃饭的啊!”李莫文笑了起来,此时台上,最擅弈棋的戴小楼已是破了残局,得了这一阵的头筹,不一会儿,那司仪果然又以义卖的由头,将四人用过的棋盘棋子尽数高价卖了出去。
最后一阵,比拼的是曲乐,李昂本已兴致扫地,可
四大才子竟不是像往年一般轮流比乐,而是要合奏一,那人群里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让他也不由看向了台上,只见戴小楼擂鼓,张威吹箫,毛腻拉二胡,李观渔抚琴,四种乐器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曲调婉转动听。
李昂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倒也沉醉在那曲乐中,这时他身旁的李莫文笑了起来,问道,“李兄猜猜,今晚这四大才子的头把交椅会是谁来坐?”
“李大人明知故问,可不厚道啊!”李昂侧过头,看着李莫文亦笑了起来,这七夕四才子比拼,分明就是京兆尹安排的,这名次恐怕也早就定好了,以李莫文锦衣卫副统领的身份,想必是早就知道最后的胜者了。
“李观渔占得鳌头已经三年,今年长安各大赌档开出的盘口,都是赌他不能胜出,李兄不妨也去押些小钱,以小博大,说不定能大赚一笔。”李莫文笑了笑,低声道。
“在哪里下注?”风四娘忽地站了起来,她身旁的岑籍也是眼里冒光,知道内幕,还不大赚一笔,那简直就是傻子了。
“就在那边。”李莫文笑指向了远处的一处木台。他身旁的李昂却是朝风四娘笑了笑道,“切忌莫要下得太多,给人看出来,可就不妙了。”
“我知道。”风四娘朝李昂一笑,和林风霜一起去了京兆尹开得盘口处下注了。
“李大人。不知道这排名究竟是谁定地,我倒是很感兴趣?”李昂看向台上依旧在合奏的四大才子,忽地问道。
“说出来,李兄一定不信。”李莫文也瞥了一眼台上四才子道,“四大才子私交很好,这每年的排名,其实是他们四个抓阄定的。”
“抓阄。”李昂哑然一笑,接着朝李莫文道。“看起来李大人,也下了不少注吧!”
“那是自然,这难得可以赚上一笔的机会,又岂能轻易弃之。”李莫文笑着道,一脸的心照不宣。
听完曲乐,这回那个京兆尹的司仪倒没有将四人合奏用的乐器义卖掉。倒是让李昂有些意外。“李兄不必急,这四样乐器,卖还是要卖地,只不过不是现在。”李莫文难得看到李昂有些意外的神情,不由卖了个关子道。
正说话间,那台上司仪却是公布了几位文官最后定出的排名,与李莫文透露的一样,第一才子之名还是落在了去年的李观渔头上,惹得人群一阵骚动,看上去押注押错了的人倒是不少。
定下头名才子之后。却是到了那司仪又开始义卖地时候了,不过让李昂再次哑然的是。李观渔等人合奏的乐器竟是由长安四大青楼来竞买,看着那四个青楼老鸨为着四样乐器拼命加价。让李昂也不由稍稍失神
“这青楼本就是附庸风雅之地,若是能买齐这四大才子用来合奏的四样乐器,在凑四个美娇娘,这生意想不红火也难。”李莫文看着那面红耳赤的四个青楼老鸨在一旁笑道,“而且,最后出价最高的那家,便是今年花魁的主人,她们说什么也要拼一把了。”
“原来这花魁也是靠钱砸出来的。”李昂听罢。不由摇起了头,这七夕夜会本是男女两情相悦。互定终身的良辰,却硬生生被京兆尹搞得沾满了铜臭味。
“四大青楼出来的女子,论姿色,哪那么容易分得出高下,这花魁之名,自然是价高者得了。”李莫文亦摇起了头,“那些富商大贾,重得只是那花魁之名,其实在他们眼里,这花魁脱光衣服,一吹灯,和那普通女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是身价贵了点。”
“酒色财气。”李昂叹道,“你喝好酒,我便要喝比你更好地酒,你玩姑娘,我便要玩花魁,到最后,说穿了,也就是斗气,争个脸面,毫无意义。”
“知易行难。”李莫文摇头笑道,“道理谁都懂,可是能做到得少,要是换了我今时身家巨亿,谁敢在我面前摆阔,我立马用金铢砸死他。”
两人说笑间,四大青楼已是分出了高下,那天香楼的青楼老鸨以十万金铢买下了四大才子合奏地全部乐器,虽说脸上仍在笑着,可是步子虚浮,指不定心里是何念头。
这乐器有人买走了,接下来自然是那点花魁,这时人群里开始骚动了起来,那四大青楼安排在人群里的人马各自鼓噪了起来,带动着身旁看热闹地人喊起了自家姑娘的芳名。
彩台上,四名宫装美人莲步而出,的确个个都是风情万种的俏佳人,四人站在那李观渔面前,只等着他提笔在她们中的一人额头上,画上青莲,便算是被点中花魁了。
此时,那些坐着的富商们也站了起来,看着彩台上那长安第一才子李观渔究竟会点谁做花魁,日后好尽快去抢那花魁的初红之夜。一时间,众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只等李观渔落笔。
李昂已是招呼众人,准备离去,在他看来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今夜的热闹总算还没白看,至少风四娘她们玩得还算开心,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李昂拔足要走地时候,那京兆尹的司仪却是又玩起了花样,居然在彩台上宣称,只要十万金铢,便可以上台与李观渔一较高低,当然他们可以各自请人帮忙,若是胜了地话,便可以代替李观渔来点那花魁。此言一出,彩台下的商人们一阵哗然,十万金铢点花魁,对他们来讲,十万金铢不过是小数目,可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点得花魁,可是大大长脸的一桩风流事。
“李兄,看起来,今夜这热闹有得看了。”看着跃跃欲试的诸商人,李莫文朝要离去的李昂笑了起来。
“的确。”李昂停了下来,看向彩台上,亦笑了起来,脸上有些许的沉凝之色,京兆尹突然来这么一手,那天香楼的老鸨所费的十万金铢说不定会打了水漂,实在是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