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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此刻房内还有第三者,一定会对有夜现在的行为大惊失色,甚至自此对她个人的品行产生怀疑。
  她现在基本同痴·汉没什么差别,正埋首于塞西尔的外套,使劲擦拭着面部与脖颈,然后还特别细致地把外套翻了个面,将裸·露在外的四肢也都擦了一遍。
  等整体擦了有差不多三五遍后,她才搁好那件外套,顺手扯过一旁装饰用的绸缎桌布盖在塞西尔的身上。
  其实有夜一点儿也不想留宿塞西尔,这臭屁孩子贼讨人厌。
  但如果现在叫醒他,万一他还要继续和她纠缠洗不洗的问题也着实烦人,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不去管他了。
  反正也给他盖了块桌布,应该冻不死。
  她打着哈欠,吹灭室内烛火,沾床就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在有夜的呼吸慢慢变沉后,原本还安睡的塞西尔却一下就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不过才用指尖试探性地触了触身上盖着的桌布,就立刻有一撮明火自他指尖燃起,整个手掌瞬间血肉模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他颦眉起身,挥落手上的火光,用脚碾了碾,才满不在乎地走向内室,靠近睡着的有夜。
  暗夜中,唯有他那双似名贵蓝宝石般的蔚蓝眼珠微微发亮,犹如一撮冰冷的幽火。
  他跪趴在有夜的床前,原本还被灼伤露出白骨的手掌已然恢复如初,正虚空停在有夜的手掌上方。
  “笨蛋,一年就见这么一次面,你怎么还带着满身野男人的味道回来。”
  塞西尔垂下眼帘,眼睫微颤,小心翼翼地握上有夜的手,虚虚抓紧。
  “就今天一天而已,怎么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他趴在床沿,轻声打了个哈欠,语气软化地像是正撒娇的孩童,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傲气凌人的影子。
  “桌布上也一股野男人的味道,疼死我了。你都不怕我被整个烧掉吗,竟然拿那种东西给我盖…要知道我们独角兽可都脆弱的很,是一点儿污秽都不能沾的。”
  与神话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形象不同,现实中的独角兽天性胆小且温和善良。
  而他们只允许纯洁少女靠近的原因也没有那么神秘,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独角兽会被原罪污秽灼伤。
  唯有纯净的少女才不会沾染原罪气息。
  因着稀有,独角兽的角曾一度有市无价。帝国内暗地里掀起过好几次独角兽的狩猎潮。
  起初,独角兽大多群居,且没有什么像样的领地意识。偷猎者们往往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的中央,放出强力束缚魔法后,再活生生地粗暴锯下对独角兽来说与生命同价的魔法角。
  无休止的残虐攻击使得独角兽被迫改变习性,最终演变成现在这幅极具攻击性,且领地意识极强的孤僻模样。
  塞西尔嘟着唇,语气逐渐委屈起来,他轻轻摇了摇有夜的手,蓝宝石似得眼慢慢盈出一份水光,绚彩夺目。
  “你大概快讨厌死我了吧,可我只能靠近你,只有你才不会灼伤我。那么多届圣女,我都从来只允许她们牵着我走,而不是真正骑在我的背上…只有你能连续两年骑上我的背,让我向你俯首,向你弯膝,甚至特意压低身子,方便你骑乘…”
  “你干吗还这么讨厌我,我可都给你特权,对你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了…”
  他未尽的话语消融在渐沉的呼吸之间。
  塞西尔紧了紧手,就着那样的姿势,也慢慢进入梦乡。
  “虽然是我骗你的,但好在你没说要去文森特那里,不然…不然我……”
  不然他大概会偷偷哭的吧…然后就算再生气也还是会帮助有夜顺利完成仪式,让自己放的那些狠话全部变成笑话。
  塞西尔做不到对有夜视若无睹。
  他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可就像他被灼伤的那些伤口明明很疼,却每每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后天改变的习性会令他本能性地藏起弱点,这种自保方式早已深入骨髓。
  梦中,塞西尔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他的族人还不会因害怕自己引来偷猎者连累族人而孤单地独居一处。
  花香满溢的平原上,到处俯着正小憩进食的族人。阳光照射下,无数支琉璃般七彩的魔法角熠熠生辉,一同折射出的光芒互相缠绕,谱成一条印在碧绿草坪上的绚烂光河。
  塞西尔也跟着垂下颈项,闭上眼趴伏着休息。
  恍惚中,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梳理起他的鬃毛,清淡的白茶香气萦绕鼻尖,令他一直高度紧张的内心渐渐平缓放松。
  “……”
  ——那道声音似乎轻柔问了些什么。
  只可惜睡熟的塞西尔压根没听清,只呜咽着抓紧了回握住他手掌的手,自顾自地倾诉起心声。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平原空旷到就连风声掠过时,都能泛起久久的回音。
  “我好寂寞啊,阿尔忒弥斯。”
  塞西尔十分害怕寂寞。
  他被教廷供养后,选择作为名誉导师进入唱诗班,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孤单。
  可真正被欢声笑语与恭维奉词萦绕后,塞西尔却发现他贪心地开始想要更多。
  比如真实,又比如陪伴……
  尤其那双每每看见他都会真实泛起烦躁的荧红眼瞳,那丝毫不顾身份肆意玩闹的纯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