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的短刀掉在这里,那他肯定就在附近,我不能走!”
常衡抽出衣袖,继续往前寻去,周围荆棘密布,瞧着确实不像有人过来的样子,不知何时,林中起了雾,越往深处行,雾气越重。
“道士哥哥,你相信我!真的有危险!”叶簌簌冲到他前面,伸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急得都快哭了,“你相信我!孟梨不可能在这!”以她对小叔叔的了解,只怕早就把孟梨杀了,或者是藏到了一个他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而孟梨遗落在地的短刀,只是小叔叔为了抓到常衡,而设下的陷阱!
她这次私自逃跑,让小叔叔的计划落空了,他肯定正在气头上,要是在这个关口,被抓了,那她和常衡都完蛋了。
“你让开!”常衡攥紧手里的短刀,沉声道,“阿梨在不在这,我亲自找一遍,就什么都清楚了!”
“道士哥哥!”
叶簌簌一急,又要去拽他衣袖,却忽听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和常衡都一愣,双双寻声望去,远远的,就见林深处,有什么东西,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
但因为雾气太重,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人,还是什么。
常衡将叶簌簌一把拽至身后,左手二指夹着一张黄符,右手攥紧短刀,紧紧盯着浓雾中,缓缓向他们靠近的“东西”。
叶簌簌也赶紧甩开鞭子,不管等会儿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哪怕是她小叔叔,她也照抽不误!
踏碎枯叶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东西”的轮廓,也逐渐在浓雾中显露,看样子是个人,可又感觉不太像人,因为人走路不会像这个东西一样,踉踉跄跄,晃来晃去,像是左右腿都不听使唤一样。
近了,近了。
常衡夹着黄符的左手,在半空中一划,灵力跟火苗似的,在指尖上下跳跃,缓缓贴向侧脸,已经蓄力好,随时准备一张黄符,狠狠砸出去。
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先降住再说!
一步,两步,三步……越是逼近,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浓,就在常衡即将把黄符甩出去之际,那个藏在浓雾中,借机逼近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原貌来。
只一眼,常衡就觉得当场情绪要崩溃了,指尖夹着的黄符,嗖的一声,燃烧起来,从指尖飞落,在浓雾中燃起一片光亮。
连身后的叶簌簌,也惊吓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抬手掩唇,发出了一声惊讶至极,也惊悚至极的“孟梨”。
这个人是孟梨,可看起来又不太像孟梨了。
因为孟梨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十分漂亮,连讨厌他的人,臭骂他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间,蹦出“小白脸”,“狐媚子”,“油头粉面”,这类用来形容美人的词。
可此刻的孟梨,既不白白净净,也不斯斯文文了,浑身上下,就只披了一件烂布,上面被血污糊得完全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大腿以下都露在外头,连鞋子也没穿,他一路是赤脚踩着荆棘过来的,腿上,脚上,都划出了好多新鲜的血口,怪不得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头发也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脸上也都是血,看见他们之后,也没什么表情,像是根本没看见,或是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歪歪斜斜,站在原地。
山野间的寒风一吹,他就跟他身上披的烂布一样,摇摇晃晃,风吹就飘,没有方向。
“阿,阿梨……?”
常衡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向他靠近,伸开双臂,就将孟梨抱了个满怀。他一点都不觉得孟梨脏,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仿佛他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声声地喊他阿梨。
可随即就被孟梨推开了,常衡十分诧异地望着他,满脸震惊疑惑。
“你不要抱我。”
常衡心尖颤颤,本以为这句话,就足够令他难受了,却不曾想,孟梨下一句话,更是令他瞳孔骤缩,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不认识你。”
孟梨面无表情的,十指紧紧攥在一起,满脑子都是竹竿跟他说的那句,以后不要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也不要再相信常衡了。
选择“失忆”,也只是他无法面对而已。
“你不认识我?”常衡的声音颤得厉害,几乎是有些哽咽了,“阿梨,你真的……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对,我不认识你,所以,你不要抱我。”孟梨很肯定地告诉他,“你刚刚弄疼我了……我讨厌你。”
叶簌簌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当场就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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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衡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孟梨失忆的这件事。
他用道袍包着孟梨,带着他和叶簌簌换了一家客栈,还请了最好的大夫来,为孟梨医治。
那大夫望闻问切一番,然后才在隔间,同常衡道:“小郎君应该是头部受了重创,再加上受了极大的惊吓,所导致的失忆,这种情况,在凡间叫作失忆症。”
“失忆症?那他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常衡追问。
“这,这就不好说了,有的人或许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能想起来了,可有的人需要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还有的人啊,一辈子都可能恢复不了。”大夫的话,无疑是把常衡生生往深渊里推,他险些站不稳了,脸色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