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方珩的眉头倏尔收紧,脸上的笑瞬间无踪:“摔了一跤?摔哪里了?”
“啊……就,我记不清楚了,就身上衣服蹭到灰了,脖子上有印儿,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抱她抱的太紧了,给她勒的……”
“……”方珩的眉更紧,“咱们去看看她……”
“啊……去找余烬吗?”楚光还有点懵。
“嗯,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儿了。这孩子总不喜欢去医务室。”方珩拉起楚光的手,向着监区的方向走去。
“哎……那谁能喜欢去医院啊,我也不喜欢去医院。不过余烬应该没事,要是真的很疼的话,小妹妹早就哭了,她……”
“什么妹妹啊。”方珩笑了下,“人家可比你大哦,人家十六岁呢,你不才十四,你要叫余烬姐姐的。”
“啊!”楚光一脸幻灭,“她十六啊?十六了?我怎么觉得她看着比我小啊?还有啊,什么十四啊,人家十五周呢!”
“你到了我这么大,就不会给自己加一岁了。”方珩笑了笑:“余烬就是比你矮点,人家可比你成熟多了,人家见到老鼠可不会大喊大叫的让人担心。”
“……但、但是那只老鼠有粉红色的尾巴啊!”
“你就忘不了粉红色尾巴了是吧。”方珩掐了掐眉心:“这么喜欢呐,以后也给你长一条啊。”
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余烬的影子。
方珩让楚光在外面等着,她进了监舍。再出来的时候表情难看的可怕。楚光很少见到这样子的方珩姐姐,在她印象里,姐姐总是带着笑的,温柔的缱绻的阳光一样的笑容。
“姐……”她叫了她一声,没说下去。就连话唠都在这一刻无措的选择了沉默。
“小光,你一会儿等我一下。”
方珩抬手抚上楚光的发顶,神色却依然如同被冰雪封禁,她目光远眺,看向一个方向,脚步比来的时候更急了几分。
楚光把呼吸声压低,尽量消解掉自己的存在感,她仿佛听到了风声,风声里夹杂着铁链碰撞的“哐啷哐啷”响的声音。她觉得方珩在生气,却又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那怒火就像咆哮的野兽被关进笼子里,却仍然叫嚣着,用身体去撞击沉重的铁锁。
一次又一次。
怎么了?
究竟是怎么了?
方珩没带着楚光进去,她让她在门口的座椅上等她,便上了楼去。
拳头握紧放松复又握紧,呼吸也深深浅浅的重复了许多次。
她推开了一扇门。
“怎么回事。”
客套的笑都没有了,像是直接举起尖刀,刺破伪善的面具。
光落下来,影子也落下来。没有先后,它们是同时的。
“啊,方警官……”一个□□笑了笑,又看了看另一个□□,视线与视线快速的碰撞,又分开。
“方警官,我们不知道这小孩儿和你……但就算……就算……但是也有规矩不是……她先动手打人,还想……还想……啊……这不教训一下实在是……啊……实在是……”
方珩的眉心鼓成小包,口袋里也有一个,还在微微打着颤。
“孩子呢。”
良久,她才问,她才能问。
“在……在里面……”
方珩没管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径直走进了里间。
又是一扇门。
每次推门的时候,都仿佛要用掉全部的力气似的。但她其实只是轻轻的拧开了把手。
房间里拉着窗帘,小孩儿躺在床上,紧闭双眸。方珩走过去,只觉得迈步的腿像是灌铅一样沉。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小孩儿眼尾,顺着颊线缓缓向下,然后停在她耳边。
“你怎么总是受伤啊。”
她轻轻的问了一句,又捏了捏小孩儿的手,摩挲她手背上玄青色的脉管。
“你这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身后门声响起,方珩最后看了小孩儿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方……”
“嘘。”方珩沉下脸,抿唇的样子让人生畏:
“出去说,让她睡一会。”她放低声音。
直到出了门,小心的放松把手,她才问:
“你说她打人?”
“啊……打呢!不止打人,还、还想……还想……”
“您直说吧。”
“还想……想侵犯人家……”
方珩瞳孔猛的一缩。
“什么?”
“就……就这哑……这小孩儿啊,是那什么搞同性恋的,想侵犯人家别的小孩儿……”
“放屁。”
放他娘的屁。
方珩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什么优雅什么教养瞬间失格,有的时候,只有粗鄙的词汇才能传达内心里那种膨胀到快要炸裂的荒诞感。
这不是扯淡么。呵呵,侵犯别人。
侵犯,别人。
所有人都被女人这一声清冷利落的“放屁”说的愣了。就像是脆生生的一巴掌掴在脸上,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愤怒或者畏惧,而是捂脸。
在场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干脆利落的反驳来。
就像那句“放屁”那样不拖泥带水,有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