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会死”竟然是这个意思,是“我会死”的意思。
可她当初是那么轻飘飘的说出这话,那神色绝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更何况女人是那样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死系于旁人?
方珩发愣的太久,以至于突然有人推开门的时候,她的表情还是凝固的。
余烬却举起了双手来。
在方珩的角度,小孩子是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这次来,真的是来自首的。
可就算自首也是犯人。
方珩眼睁睁的看着小孩儿被冲进来的警员扭住手臂,然后按倒在桌上,脸贴着桌面,碎发散着,在空气中晃来晃去的。
方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适。那种感觉翻覆在胃里,挤兑的五脏六腑都一阵阵的恶心。
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和关系,她在这里根本没吃什么苦,独立的一件房间、空调、床还有桌子。但余烬不同,哪怕她双手抱头,依然有枪口指向她的背心处。也没什么对错,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但方珩突然觉得这一切就都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吧!
这孩子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她终究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在见到了这一切的一切之后。
她深吸了口气,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碎成万顷的土石尘屑;又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悄然疯长着,生生将那一丝缝隙撑到炸裂。
她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轻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小孩儿被几人带走。
离开的时候,有人甚至还回过头冲着方珩笑笑。
方珩依旧没有表情。
之后的事情可以想见,但顺利程度还是超出的方珩的认知。申请再审之后,司法部门推翻了之前的判决,因为余烬的口供。白苏没有教她要怎么说,小孩儿需要自己想,方珩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她甚至没有过问这件事的后续。
而余烬,因为年龄已经超过了十六岁,刑期又长,最后被判离开少年管制所,被移送宴北第一监.狱女子分部。
*
方珩离开看守所的时候,第一时间回了自家公司。她很少来这地方,她并不喜欢这里。
找到方老头。她又在待客室里等了一会儿,对方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
“你来了。”
方鸿似乎对她的到来没有半点意外。
他拿眼觑了方珩一眼,又冲着秘书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一直等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方鸿才将视线才从手中的文件上面移开,并将那几页纸随手搁在了桌上。
“听说,你弄丢的那个小孩儿,找回来了。”
“……是。”
“所以现在,都没事了?”
“对。”
“要是真的被判刑,那可不大好看。”方老头点了点头,常人听到要着急上火的事却被他玩笑似得提起,就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这件事觉这么被一带而过,方老头转了话题:“泽辰和你分手了?”
“……”方珩咬了咬唇:“是。”
方珩看了女儿一会,眼镜后面的目光深沉的紧。
“真是难得见你来一次公司,有什么事。”半晌,他问道。
方珩这次没像往日一样客套闲聊,她也没有那种力气了:
“爸……”方珩出声,但言语极为艰涩。停了很久,她才缓缓说道:
“求您件事。”
“求?”方鸿微微皱眉,语气严肃板正:“方珩,在商场上,可不吃这一套的。”
“爸,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
方珩的头垂的很深,声音也有些飘。她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大多数问题都自己解决,有什么困难也能自力更生,从没向家里要求过什么。
但这一次,她低了头。
“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答应你。”方鸿说:“或者你有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
方珩不喜欢商人的模式,但却谙熟此道。她咬咬牙:
“我会辞职,然后……回公司里。”
方鸿的眸子里带了点异样的神色,但很快就折散在镜片的反光里。
“好。”他淡淡的说:
“你先投个简历,我会安排人替你面试。”
*
方珩离开之后,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优雅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压住裙角,靠坐在了沙发上,身子坐的端正笔挺。
她压着嗓子,学着男人的声音,讽刺道:“你先投个简历,我安排人替你面试……方先生搞什么形式主义。闺女都同意来你这了了,你快找个地儿偷着乐去吧。”
“……”
方鸿的脸刷的红了,他“哎呦”一声:“何女士这会儿倒是肯出来了?刚刚怎么就躲在洞里装老鼠呢?你不就是嫉妒闺女有事先求我么?”
“求你?求你有什么用。小珩就是这点随错了人,没什么眼光。是谁在法检有熟人?是谁托人让她在拘留所里没受什么罪?是谁让她这么快翻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