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拽动。
“……”
“你想拉我起来吗……”
“……”
“……我快一百一十斤了。”
小孩儿的声音轻轻的,她自己撑了一下地,站了起来。
“……”
看着眼前几乎要赶上自己身高的小鬼,想说的话突然就噎住,怒火渐渐平复,心情也突然的释然了。
这么高了呢,都快一百一十斤了……
她松开了抓住小孩儿的手,甚至还帮她理了理皱起的前襟。女人眯起眼睛,看了余烬好久,突然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精,你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小孩儿没说话,依旧直视她。
半晌,女人淡淡道:“余烬,你得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负全责。”
“我会的。”余烬看着她,眼神一错不错的:
“我会的。”
女人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来。
她点点头,说:
“好。”
余烬走到文文身前,垂下眸子,神色悲宥。
她在心里轻声说:文文,你可以安心了……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
方珩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一张模糊暧昧的脸孔轻抚她的脸、她的颈部,引起一种生理上的战栗。
不是小孩儿,但她第一时间竟忘了抵触。
女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的感叹一声:
“直接打晕呵……”
然后是一声极浅的笑,近在咫尺。下一刻,她的手被人拉起,袖口的扣子解开,一点点挽起,紧接着,皮肤传来一阵凉意,然后是刺痛,针扎一般的刺痛。
冰凉的液体被推进她身体,将那股燥热稍稍压了下去。
不舒服的感觉慢慢退下去,皮肤的焦灼缓解,身体某处的泥泞也趋于和缓。
有人架起她手臂,把她扶在了另一处,她被盖上了毯子。
似乎在前进,似乎穿过了无数的光影。
可这是太久违的舒适了。
方珩毫无反抗的意志,她觉得自己像是从灼热的岩浆泡进清凉的海水里,身体每一块骨骼肌肉都在肆意的呼吸。
然而,突然……
尖叫声、哭声、甚至是……枪声。
枪声!
朦胧间,她看到女孩儿随着枪声应声而倒,看到小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嚎。
她想起身,可身体坠的发沉,明明没有伤口、也没有多疲惫,可就是难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一着急,血突然涌上大脑,视线顿时一黑……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她手上连着吊瓶针。旁边的人靠过来,小心的端着杯子,一支吸管轻轻碰她的嘴唇。
“方珩?”
是小孩儿的声音:
“你喝点水……”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场梦境,她安下心来。
方珩转了转眼珠,看了小孩儿一眼,又慢慢闭上眼睛。
她太累了,很快又陷入的浅层的睡眠,她听到有人进进出出,和小孩儿低声交谈的声音。
“是致幻类的轻型一种,单次少量不至成瘾,而且白小姐已经给她打过解毒剂……只是对心脏的负担比较重,对身体、内脏的危害也比较大,还是建议卧床休息,多补充些水分……”
“好的……”
“白小姐在等你,你什么时候回去……”
余烬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人:
“我……我晚一点……”
护士推着小车出去,末了还嘟囔着,从来没见谁还让白小姐等的……
“!”
方珩猛地睁眼,手动了动,想要把上半身撑起来,可手臂却无力,一下子又栽倒回去。
“方珩!”
小孩儿惊叫一声,三两步窜回床头,压着对方的肩把人放平。
“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女人冲着她笑了笑,只是有些苍白的面容,让这个笑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你躺着……”余烬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她垂了头,帮女人把翻起的被子压平。她缓下声音:“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那些……其实都是真的吧。”
“……”
余烬没说话,她不知道方珩知道多少,也无从说起。这个故事太漫长太灰暗,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呕出碎烂的灵魂来。
“我这个,也算是毒品的吧。”方珩声音平淡,没有一般人得知此事的惶恐不安。
余烬轻轻点了下头。
“那个酒店外面的……她……她……”
“?”
余烬疑惑的抬起头来。
“我……我见过她的……见过一面,在江海的时候,在酒店门口,见过那孩子一面……”方珩视线拉远,声音轻轻的,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她是个好孩子。”
“……”
余烬怔住,她原本以为,文文在这世上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匆匆打马而过,没有一点痕迹。她的死太轻太轻,比无言的墓碑、肃穆的骨灰盒、黑白的年轻相片还轻……
余烬没想到方珩会记得那么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她突然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