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值班的小护士听了心里都隐隐不忿,如此说一个脑部受伤的病人实在无异于拿刀子直接戳人家痛处,但是余烬从来不反驳,像是没有脾气似的。
对,就是没有脾气。
有一次对方骂得狠了,把巡房的护士都招了过去,正想批评那小姑娘几句。可余烬看到来人却突然开口,说的竟然是拜托护士一会儿送饭上来的时候,拿两份饭菜餐具。
护士:“……”
“俩小孩儿关系挺好的。”
华蠡这么给徐安秋做着总结。
电话那头冷冷淡淡的“哦”一声,说声:“我知道了。”
“您知道了?”华蠡夸张的重读了“您”:“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哎哎哎……”徐安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转嫁错了人,赶紧不好意思的道歉:“哎呀虫虫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不得请你出去搓一顿啊!”
女人漫不经心的“嗯”一声,嘴角却不经意间扬了扬。
*
“不是都和你们说了,我从山上滚下去了。”
余烬看了眼坐在床边上,吃着一块钱一包麻辣小零食的小同桌:“你少吃点儿这个。”
“放心死不了。”于菁哼哼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你别当我傻子,你从什么山上滚的,能摔进脑子里边儿去?”
“谁管你,我嫌味儿。”余烬冷声呛回去:“高山。”
“……”于菁气呼呼的狠咬了一大口,贱兮兮的凑到余烬旁边儿嚼:“那我更得吃了,熏不死你个狗骗子。”
余烬被小同桌缠了好多天,没办法,她只好把实情和盘托出,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别和别人说。”
于菁听完事情始末就合不上嘴了,她看余烬的表情像是看多大的仇人:
“规矩我懂,我又不属漏勺的,什么都往外说。不是,哪有你这么讲故事的,火烧起来的时候,你晕过去了?你要是个作者信不信我给你寄屠龙刀啊!”
余烬微微蹙眉,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听起来好像是一场梦,她飘飘忽忽的,记忆一团乱麻,什么都不真切。
“我……我其实不记得了。”她顿了顿,眉头皱的紧紧:“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场大火,那就像是我的……一个梦。如果不是这个……”她抬了抬缠裹的像是木乃伊的双手:“我几乎无法相信我曾死里逃生。”
“那……阿姨呢?”
“方珩没事。”
余烬声音闷闷的。她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火场上重伤,方珩一个普通人却安然无恙,甚至没有休息就直接去上班了,这事儿说出来,那个人估计会一枪崩了她的。
废物。
于菁沉默了一会儿,四处看看:“这两天我怎么都没看到阿姨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余烬的唇抿了一下:“她不会来了。”
小同桌疑惑的“啊”一声,“为什么。”
“不来就是不来,哪有什么为什么!”
果然,学习上怎么骂她都没事儿,一提阿姨准犯病。
“怎么,闹脾气了?是不是你惹阿姨生气了,她不要你了?”
余烬脸色很明显的白了白,没说话。
于菁愣了一下,心里“卧槽”了一声,心说:不是吧不是吧……
她突然觉得余烬有点儿可怜。两只手无措了一阵,最后轻轻拍了拍余烬的后背。
余烬读出了这动作里的意思,她呼出口气来,尽力扯出一个笑脸来:
“不是。我去过她的公司了,那里的人说她是升职,调到了外地去了。”
可于菁却觉得她这个笑难看极了。
她脸上看不到多大的悲伤,却有种荒无人烟的死寂。
“你……还好吧……别……别……”于菁本来是想说你别想不开的,但是又怕自己这么一说,倒是给对方提醒了。
“我没事。”余烬淡淡的:“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在火场里有点用的话,她不会走的吧,是我太没用了。”
于菁想出言安慰她“不是这样的”,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之后却不声不响的离开,这么看来,估计是和那场火脱不开干系的。
她纠结着措辞,却听到对方很轻却冷硬的一句:
“我得有用。”
*
时间在镜头的飞快切转中匆匆而逝,一转眼,半个月就已经过去。
余烬除了睡的多以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她身上的伤也渐渐愈合,长出新生的淡粉色,然后慢慢浅淡,多年之后会和陈伤混为一体,像是被生活痛吻过后的浅淡勋章。
画面定格。
与徐安秋或者华蠡同框的时候,余烬多是沉睡的,很少的清醒的时间,她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但和于菁同框的时候,余烬却像是换了一人似的认真严肃且专注。
无论生活里发生过什么,穿针引线的连结起了多少死亡、鲜血和眼泪,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