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的沉默,身后爆发出了空前的小声嘀咕,同着这些声音的还有干事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
“嗯。”
“可是你一个女生……”
“我可以。”
又是短暂的沉默,干事回头和身边人讨论了几句什么之后,又转回头来,但脸上疑惑更深:“你真行?”
余烬嘴角晕开一个笑,“我们高中也表演过这个,我做过这些。”
“害,我说呢!”
对方恍然大悟,脸上铺展出喜色来,口中却还抱怨:“怎么不早说,你赶紧跟我们过来,你要是做得好,这次就算了,就不扣你们班的班级分了……”
约莫是余烬那句“我做过”让对方“印象深刻”,几个学姐学长有心要给这个新兵蛋子来个下马威,在一开始就增加了难度。
那些原本的动作里,因为时间太短没办法速成,而被删减的部分现在,全部加了回来。
比如爬绳的最后直接朝着目标跳过去、跳完了火圈还要衔接两个前滚翻、甚至是点完了烟/雾/弹/之后,还要模拟一个被气浪掀向后的空翻纵跳动作……
所有的这些,其实干事们也并没指望这个新人能做到,只想吓吓她而已,然而余烬只边听边记和对方走了一遍,第二遍就已经完全不需要别人提醒了,她熟稔的像是“台下十年功”,就连等着看好戏的干事们都惊了,有人小声嘀咕:
“卧槽……专业的啊……”
“怎么感觉比之前那个还好……”
“这女的谁啊?”
而发现了余烬“可塑性”极强之后,学姐学长们也是彻底玩儿脱了,余烬这个优秀的“演员”成就了一群“导演”的宏大理想。再没有什么理想丰满但现实骨感的问题困扰了。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余烬都能完美的诠释。
“这里能不能加一个跳?”
“行……”
“这里再加一个障碍吧,让她跳过去。”
“好……”
“要不在绳上荡一下?哎,你们去给她试试这个绳子够结实不……”
余烬:“……”
她感觉她就像个耍杂耍的。
而这所有的一切,造成了演出结束后的不小轰动。不仅同学们眼前一亮,就连一直昏昏欲睡的领导精神都为之一震,给出了“很有新意”的评价。
然而这一切的初衷,不过是方珩不来的话,余烬不用照顾她。去走方队或是参加汇演,她其实都没什么所谓,索性就帮了那个女生一把。
哪怕这小小的汇演,对于接受过严苛训练的人而言,并没什么难度。但一场汇演结束,余烬也难免出了一身汗,回班级的一路,引来了不少炽烈的视线追随。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渴求旁人关切的目光能落在她身上。母亲的、村里人的、白苏的……
但是没有。
而现在——
看啊,全世界都在用这样的视线注视她、打量她。
可她早已经不想要这些了。
然而:
“哎,你看看,你看看啊,那边儿怎么还有个瘸子来看表演啊……”
嘈杂中,一阵女生的嬉笑如落雷贯在她耳中。
余烬几乎是一个急停,寻着声音的来处张望,却没见到熟悉的人影,她又原地像是宠物狗一样打了个转,这才终于在远处角落里,看到一个拄着拐的、头发花白的老妇,正费力的想要捡起一个水杯还是什么。
余烬就这么看着,连路也忘了走,她愣愣的站在那,像是入了魔。
“啊……你说她啊。以前总在我们学校捡废瓶子,好像是出了车祸吧?还是怎么了,就在校门口那岔道那里……能治就是没钱治,然后就瘸了,那肇事司机也跑了,一分钱没赔她。学校里看不下去,就给了个清洁工的活儿,其实老婆子也做不了什么的,就当救济贫困户了……”
“她来这里干什么啊……”
“她啊,就爱凑和小孩儿们,可能是自己不利落,想看看别人蹦蹦跳跳吧,谁知道呢……”
一步,两步……
三步!
风声……
呼啸的风声舔吻过耳廓,余烬突然跑了起来,她跑的太快了,像是百米冲刺的劲头。
但很快,她减速,然后停下,立在了脏兮兮的女人身前。
对方似乎有被惊扰,抬头张望,弓着身子的模样很有些滑稽。看到是个小姑娘,老人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漏风的齿,也不说什么,就“嗬嗬”的笑,像是老旧的风机。
余烬没笑,她把老人扶了起来,又帮她捡起那个她努力去抓,却抓不到的——一只瓶身带着褐色糖渍的可乐瓶。
余烬抽出湿巾,把瓶子擦擦干净,放进对方手中。
老人显得有点受宠若惊,手无措的攥住握柄,呜呜呀呀的絮叨着什么,可余烬全都没有听清,她只听到,那如山岳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的:
谢谢……
谢谢啊,
谢谢。
余烬用力摇摇头,她想回老人个笑脸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做这些。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班级的。
也不知道同学们是怎么欢呼着包围过来,将她托举起又抛向高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