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她就像没事人一样,不,她比没事人还要没事人。
这些时候,余烬总是恍然想起多年前她表情认真,嘴巴贴紧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对她说:余烬,以后你可以依靠我。
她做到了,即便如此,只要知道她在身后,余烬就敢闭上眼睛,无所顾忌的往后躺倒下去。
和这件事相同被忽略的还有另一件事:小孩儿生病期间,方珩一直与她同住,没再提过离开的事,即使余烬身体逐渐好转,这事也就在无言之中顺理成章了下来。
方珩不提,余烬自然是不会蠢到提醒。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于是这一场病生到了后来,也说不清楚究竟还有几分真。
只是方珩从没有表现出疑惑,甚至还在小孩儿那些朋友过来探看的时候,浅笑着帮她解释一句:“病去如抽丝,多休息几天也很正常。”
这种时候的余烬是不敢看方珩表情的,她总感觉在女人的目光里,自己那点儿心事根本不够她一哂。
复学的第一天无疑是忐忑的,余烬几乎在离开家的第一秒钟,就想掉头回去了。是的,她怕她晚上回来以后,家里会少了那个人。
兜里的钥匙在手心紧了又紧,她这才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去。手机像是了然她心事似的震了震,余烬在看到消息的一瞬眉眼便松了开:
——晚上早点回来,孙姨说今晚给我们炖鱼。
*
“方小姐,我推您去书房?”
屋里孙姨计较着余烬离开的时间,又看了看坐在窗边的女人,心里暗暗叹气。
她和方家是几十年的交情,这些年更是看着方珩过来的。见她如今腿疾,眉眼里尽是疼惜。
女人轻轻“嗯”了声,摆弄了几下手机,没一会儿,窗外出现一道身影,脚步轻快,渐行渐远。
一旁的阿姨“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小余烬怎么现在才出去呢?”
方珩收回视线,冲着女人笑了笑:“孙姨,今天晚上可能得麻烦您炖个鱼了。”
*
又过了没几天,徐安秋便领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杀上门来,颇有几分□□上门讨债的风火模样。看到她大马金刀的立在门口,方珩也没有丝毫意外。她们朋友多年,像上次那样争执闹的不欢而散的次数委实不算多,但是零星的摩擦争吵却也再正常不过。
绝大多数时候,徐安秋会负气离开,方珩最开始是有想过去追的,但在抬步的一刻却茫然,不是顾及面子或是别的,她只是不知道追上去要说些什么,手机定格在联系人的聊天界面亮亮暗暗,最后就此作罢。
久而久之,这倒是成了两个独立又紧密相依的个体,在漫长岁月里磨合出的一种默契与习惯。
她们之间的所有分歧总会出现某个断点,就像是宇宙退回大爆炸之前的奇点。
那个女人在上一刻分明还咆哮着骂她“不可理喻”,而在下一刻,就沉默的找来一群家装队员,要把她现居所里所有不那么方便的装潢通通换掉。
交代好了施工队,徐安秋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如果不是她摸摸这摸摸那的小动作,倒是挺像山大王过来巡视。一圈走完,似乎没什么收获,最后她站定在方珩身前,呵呵冷笑:
“哎呦,怎么着啊小珩儿?这是说一套做一套啊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四下里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方珩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意图,她没忍住笑:“行了安秋,别找了,昨天听说你要过来,烬烬把这房子里的酒都处理了……”
“我靠?真的假的。”徐安秋眼睛瞪圆,气呼呼的又扫视了一圈,甚至伸手开了几个柜子。
没有,一瓶都没有。
方珩看她一脸痛心的模样,还不忘补刀:“不信你问孙姨,今天早晨她还奇怪家里料酒怎么都没了。”
“噗,”徐安秋有点儿哭笑不得:“喂喂!方珩!我有这么丧心病狂吗?我在那小鬼心里什么妖魔鬼怪的形象啊,我至于么,连你家料酒都不放过?你也由的她?”
方珩耸耸肩:“你看我现在这样,我也拦不住她啊。”
徐安秋飞了她一记眼刀:“我看您等着看好戏,压根儿就没想拦她吧您!”
方珩没搭话,冲她笑,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看她笑,徐安秋更气苦了:“你还笑呢!还不是赖你,你看看你家那小王八蛋多损呐,这是全宴北的笋都让她夺完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罢休的伸手在方珩脸上拧了一下:“哼,我那天不就是趁着她不在,去找你喝了这么一回嘛,那小王八蛋竟然跑去和华虫虫那女神经说我当年失恋那时候,在酒吧喝醉了拽着人家185小哥哥不让人家走的事儿!好么,这都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姓华的竟然去我家,把我压箱底儿的几瓶儿宝贝都给我收了!我特么这几天素的就和尼姑似的!”
方珩伸手,想把徐安秋的手拉下来,哪知道徐安秋反而和她较上劲了,仗着现在的海拔优势,非要在她脸上薅下来几两肉似的:
“哼,小王八蛋不在,快快乖乖让姐姐捏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