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心里可没有普通百姓的孩子可以死,国公爷的孩子不可以死的这种想法。
英国公不敢再多言了,
皇帝已经完全的不待见他。
之所以没杀掉他,只不过是因为杀了他妨碍大局、损失更多。
而执掌中军都督府,他今后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正德二年3月26日,京里又发生一件大事。
东厂不经刑部、大理寺,直接撞门抓走了太常寺的少卿关廷。
遇人询问,只说与庄田之案有染。
现在庄田之案抓人是皇权特许。
当日,各路勋贵,各级官员拿着田契找上梅可甲的更多了。这万金账一页一户,不消几日都已经有了三掌之厚。
其实世上有许多话也是吓唬人的,什么天下就要乱了,乱什么?皇帝一招围三缺一,还不是都把他们赶到这个角落里来。
有的人胆子小,压根没想过为此就造反,剩下的人在人心不稳的时候聚拢不起力量,也就没什么搞头了,而且朝廷已经在发动书院和国子监的人支援各州县协助分田,城里、乡间,来来往往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老百姓头一回还是帮着官府做事了,这个节骨眼杀什么官,造什么反?哪家不等着分田啊,还跟着你提着脑袋去干那不靠谱的事。
尽管如此朱厚照也分了更多心思在兵事之上,把上直亲卫中的二十四卫指挥使分三批宣进宫。
这里也有人占了田的。反正这年头当官就这样,成风俗了。
朱厚照也不区别对待,外庭的那些臣子以及那群酒囊饭袋般的勋臣都可以拿田换干股,他直系的亲卫指挥使当然更加可以!
不仅可以,而且田价还不降,就以三十两位单价。
他这个皇帝也不能光夸奖,不发钱。
由指挥使向下,上直亲卫中大小将官都是如此。
这就与内阁那边不一样了。
这样,宫里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皇帝带着这些年轻的指挥使在宫中射箭、演武,赐给他们御膳,与他们坐而论道,讲些霍去病饮马瀚海的故事抒发心中的志向,也激发他们建功立业的野心。
皇帝,
在很多人心中还是了不得的、不可触碰的存在。
能得皇帝信任,跟着皇帝干那是多有前途的事儿。
有了这些作为,这皇宫、皇城就是是铁桶。
说句不好听的,换个皇帝上来,这帮人能不能得新皇帝如此器重还是另一回事呢。
到二十七日,靳贵的奏疏上来了。
宛平县那些乡绅是杀还是不杀?
这几乎是不必存疑的事,就是内阁的票拟都是同意要杀,不杀,这次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
“济之,怎么样了?”
李东阳颤颤的走过来。
王鏊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起身迎了他一下,说道:“账是记得多了,已有八十多万亩的土地,今年春耕之前全部分完已是不可能了。”
“不管怎么说,颇见成效。”
“是。虽说实际上可能有两百多万亩不可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田都有问题。”
李东阳沉吟,他最近又涨了两个老年斑,更显老态了,“一定要分下去,赶不上春耕要赶上秋种,此是千载难逢之机,而且最难的事陛下已经做完了。”
“书院和国子监的学生都已经发动起来了,我昨日刚问过叔厚(梁储字),吏部这些年来多有排队等候授官的进士,正德元年末也有几十名进士还未授官,这一共大约有两百五十多人。加上书院和国子监的六百人,这八百多人,我准备都派下去。”
这些人都识字,登记造册、讲解朝廷政策、掌握分田的要点对他们来说都不难。
“这要禀报陛下吧?”
“一会儿便去递条子。”
如果这八百多人可以,那平均每人要分田1000亩,以3亩一人,这就要给333人分田,假如一天分10人,这就要一个多月。
这还不算一块地到另一块地之间的路程时间,以及八十多万亩并非最终的数据,这还是要涨的。另外只一个进士可分不了田,还要配上各种辅助人员。
过程中也还会有各种意外事件,比如下雨等,这年头组织度还很低……
总得来说,没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做不成这件事。
所以还得申请专项的银子、粮食,给这八百多人发俸禄。
王鏊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巧锦衣卫副使韩子仁也在。
皇帝手里掂着一本奏疏,倒也不避讳的样子,说:“保国公朱晖拒不交田,锦衣卫内卫所查清,其占京师内外田产8万余亩,朕有时候就不懂,为什么老要出题给朕做?”
“保国公?”
王鏊也见过几次,但他印象倒不深,此人参与朝政也很浅。
之后又看了看边上站着的锦衣卫副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陛下,是否需要臣再去找他一次?”
啪的一声,朱厚照把奏疏摔在御案上,“不用了,先生已是阁臣,日理万机,不必花时间去劝这么个人。”
保国公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作为一个文臣武将、京师边疆都有心腹的实权皇帝,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第四百五十三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八十万亩的田产是赎回来了,四成二的干股,纸面有420万两的银子也付出去了,当然了,是付明年的利银。
如果这时候海外出什么事,朱厚照决定造大船、建水师,去收拾南洋的小国,以及远道而来的葡萄牙人,不知道朝堂之上又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朱厚照心中多少有些好奇,中原王朝历史上,应当还没有过这一幕。
满朝的文臣还会觉得那是穷兵黩武吗?
不好讲。
反正现在事已经这么办了,毕竟平均下来的田价不到五两,有点坑,但梅可甲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愿意把自己的干股降到50%以下,所以越到后面,他手里的‘商品’就越少,只得降价,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人愿意。
尤其是哪边一旦抓了个什么人,那一天的生意就能好上不少。
正德二年四月,奉皇帝旨意,大明南洋公司在京师设立总部,正儿八经挂到墙上的牌子呢,名字里又多了三个字,是为:股份制。
写的很一目了然,这是以多人拥有股份为制度的新型公司。
位置就靠着正阳门,在正阳门里,和不夜城算是隔着正阳门相望。
之后梅可甲像是有什么神通一番,不断的在门口张榜公示一些制度。
其一,股份制公司所有有股份的人员,称为公司股东,占股超过百分之一的,可以向公司董事会提写建议,而董事会必须给予书面答复。董事会成员由皇帝任命。
其二,梅可甲作为这家股份制公司的总理,负责日常一切之事物,每年度向董事会述职。
就像各地官员向皇帝述职,梅可甲现在也要述职。
述职就要讲清楚,过去一年的成绩、问题,未来的隐忧和应对措施。
其三,三年之内,股东之间的股份不得售出、相互交易,允许放弃。
这样一来,其实朱厚照在不知不觉中干了一件重要的事,便是把股份制企业成功引入了这个时代的大明,在解决旧问题的同时,也开辟了新方向。
之后聪明的商人必然也会模仿这种模式来成立民间的公司。到时候官府可以跟上制定一些相应的法律,以鼓励、规范为主。
这种格局之下,当皇帝设置议题,讨论如何进一步扩大海贸的时候,嘿,朝廷上下都变得关心了起来。
比如说,市舶司只有三处,是不是要增设?
西洋诸国除了要丝绸、瓷器,他们还要不要别的?大明物产丰富,什么好东西没有?
便仅是丝绸这一样,桑田是不是可以多置、生丝是不是可以多产?
再延伸开来,借用原先商人在边疆进行商屯的例子,咱可不可以到南洋找块地,置桑田,养蚕缫丝,然后省去运费,直接卖给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那块地怎么来?是租是买还是……?
“……织机是不是可以改良?”
朱厚照在大殿之上,朗声问出这个问题。
“织机改良?”
“如何改良?”
……
下面交头接耳讨论的声音一直不停。
“朕也只是提个方向,比如说原先的织机一天织丝五百匹,经过改良以后能不能织六百匹?具体的数朕不知道,只是这么一说。除了丝绸,其他的也可以依此类推。”
“再有,商船能否造得大一点儿?或者有没有船匠能改良风帆?使得行进速度快一点儿?这样运输的成本降下来,也是一个办法。”
毕竟在海上漂一个月和两个月,那成本是完全不一样的。
皇帝的提法很有启发,
是的呀,做生意嘛,还有很多办法。
比如说能不能再把丝绸卖得贵一点?差的丝绸咱不说,上等的丝绸那就是要提价。
总之这下梅可甲有得烦了,很多人明年过得潇不潇洒就得看他,估摸着少不了人给他提建议。
“陛下,公司内部也是有这样的赏罚之道的,臣已经下了内部悬赏令,八百料、一千料的大船,只要造得出来,臣不会吝啬、相信陛下也不会舍不得一些奖金。至于织机……先前倒是忽略了,下去以后,也一并提醒工匠好了。”
“梅总理,这可不能瞎忽略,正德三年是复套之年,没了海贸的银子,陛下的国策怎么推行?”
朱厚照哭笑不得,
喔,这个时候开始拿这个理由催着梅可甲好好干活了。
梅可甲也不忸怩,当庭就说:“臣请朝廷拨银添船、筹建水师!臣一介商人出身,在陆上行商,偶尔也会碰到山匪劫货。海上……一样有盗匪,这些人恃凶行恶,咱们以后既然要造更大的船,那便损失不起,一艘船百万两的货物,万一被劫了,臣万死难赎其罪。”
朱厚照显得轻松,“众位爱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