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近几年冬天越发冷了,不过寒冷的天气冻不住银子的香味,有这玩儿意开路,迁西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上去了三千人把守。
城墙上都结着冰,再加上走路又急,很容易摔倒,真的是个天杀的天气。
“哎哟!!”
“岁数大的就别上来了,一屁股跌死你!”
柳忠把原先的明军旗撤了下来,临时拉了个‘虎’字旗,就是有些单薄。
但城池外则不同,齐整有序的官军分左、中、右三军排开,前方是骑兵,后方是步卒,主帅居中,密密麻麻的,看着其实很有气势。
嘭!
嘭嘭!
某个时刻,有节奏的鼓声开始响起。
进攻了!
轰隆隆的呼喊声开始响彻这片天地,满天飞雨的箭矢像是从天而降。
有些很多年没打仗的士兵,看着箭矢越来越近,直到落下,脸色已经惨白。
“啊!!!”
柳忠从盾牌中间探出脑袋,发现下方是步卒集体冲锋,他下令,“石头,扔!”
这种碰撞显得很是猛烈,转眼间仿佛就添了遍地的尸体。
蓟州果然还是免不了这一天!
……
……
在京师,酝酿了一天一夜的兵乱消息,最后随着更为激烈的圣旨露面,刚一出世,立马就引起了震动。
守卫皇城的几个亲卫加强了巡视,十二团营也接管京师各城门,往来商贾进出开始受到影响,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要开始被盘问。
街头巷尾时不时能冲出一队披甲锐士,按照圣旨,朝廷要首先派三万兵马前往蓟州,三万是个概数,基本上就是六个卫。除了这些,还要有数千人的运粮队,以及马匹、车辆。
京师附近有京仓,建它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的。
此外还有内帑,朱厚照在正德三年、四年攒得三百万两海贸银也拿了出来,一是作开拔银,二是发饷,花钱打仗他从不心疼,花钱给那帮贪官污了他才难受。
“兵部尚书齐承遂,熟稔兵事,才干甚足,可领兵出征,以奉王命。腾骧左卫指挥使常飞、威宁伯王烜可充副将,老臣相信,只要朝廷大军一道,乱兵必霎时灰飞烟灭。”
明朝文臣领兵早有先例,像王越、王守仁其实都是文臣。所以朱厚照倒不是觉得不行。
齐承遂这个人跟着杨一清也打过几次仗了,熟稔兵事确实不是乱说,主要这次作战不是大兵团决战,他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杨一清把这一段说完,静等皇帝声音。
朱厚照只是略作思考,很快也同意了,“拟旨吧。”
第五百八十四章 副使
京师里其实还发生其他的事,比如先前韩王府闹事的几个宗室被抓,抓了以后这帮软骨头根本还没用刑就一股脑的把事儿全说了,有种恨不得事情闹大的感觉。
这样一来,严嵩就被动了。
因为是严嵩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助他们打通了户部。
此类事原是要一片哗然的,但现在蓟州闹了兵变,仿佛也没有人去管了。
按照朱厚照的打算,冬天一过他就要贬严嵩去贵州,现在朝臣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这倒正好。还可以委派个大一点的官。
翻过年去,事实既成,不管怎么说也算处理了,那么到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说三道四。
严嵩也知道自己未来几年的境遇,虽说有些难过,但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临走以前,他还将与尤三春商谈的结果呈报于上,算是在这个职务上站得‘最后一岗’。
朱厚照还是召见了他。
严嵩叩头说:“边镇突起祸事,臣意留在京师,为陛下尽上绵薄之力。”
“惠盐记的事,算是你尽力了,朝廷以后多一道财源。真的打起仗来,总归底气再足一分。”
“陛下高瞻远瞩,谋划全局,边镇之事必可一荡而平。”
他要走了,即便真的出发不在这几天,但因为接下来事情多,不太可能再宣他了。
朱厚照心中这样想,随后向他招了招手,严嵩则指了指自己,“臣?”
“过来,坐下方那个阶梯。”
坐下以后,皇帝就拍着严嵩的肩膀,“惟中啊。”
“臣,臣在。”严嵩半转身拱手。
“朕没有其他的心思,就是要一个盛世的气象。西南的事你先去了解清楚具体情况,纸上得来终觉浅,奏疏有时候不一定讲得清楚。”
“是,微臣明白。”
“我们君臣之间不来虚的,什么笼络人心的手段,那是术、不是道,朕要用道来用人、治国。”朱厚照站起来指着他说,“道也简单,办好了朕心头大事,朕不为自己,为大明江山也要念你这份功!”
严嵩翻咕噜一下重新跪好,“陛下,臣也没有其他的心思,为人臣子,就是要君主效力。臣原本是布衣贫民,得陛下知遇而有今日,陛下千古明君,为陛下尽忠,臣心甘情愿!”
“哈哈。”
有时候,奸臣也挺好用的。
“尤址,尤址。”
“奴婢在。”
“想想,赏他点儿什么。”
“啊?”
朱厚照‘啧’了一声,“贬去了贵州,老远了,再说朝廷上下朕没几个贴心人,赏!”
“那……”
尤址很奇怪,赏什么你是皇帝,你讲啊,跟我这闹啥呢?所以两手张大,呆呆的看了好几秒。
“没用的东西!”朱厚照斥了他一声,“这样惟中,你下去以后找尤址,你们自己说,没有朕这个皇帝在场,那就放心大胆的说。要什么,朕都给。”
这种话之所以敢讲,是因为像严嵩这种超级聪明的人,他极懂分寸。
“臣谢陛下隆恩!”
其实皇帝的意思不好揣摩的,反正尤址就有些懵。
但下去以后,两人坐到一起,严嵩却能说得明白,他陪着笑,道:“公公,陛下虽然那么讲,但做臣子的,哪敢和陛下要赏。”
“严兄弟莫怪老哥,当时那情况,陛下的圣意,咱都没闹明白。”
“这不怪公公,公公也是头一回。”
尤址略停顿,随后点头,“啊,是啊。”
严嵩沉稳一笑,“自古权柄操之于上,赏恩降罪明君从不旁落于人,但陛下却让公公想。这不寻常。”
“有道理。”
“因为陛下知道西南的事不好办。严嵩本事再大,都不如公公、不如司礼监、不如皇上。但皇上次次出面,总是不便,因而便让严嵩领司礼监、您的赏,领了以后兄弟我就是公公的人了,那公公就不能不管我,也不能不管西南。”
尤址腰背一挺,这,这皇帝是这份意思啊?
但要说这份解释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皇帝确实以前没这样做过。
“陛下一心用于国事,想必也是为了国事才有此举,严兄弟放心,你是陛下的臣子,咱家是陛下的奴婢,我们心总归是要往一处使的。就是没有这回事,严兄弟的事,那也是我的事。”
严嵩起身,面色一正,“公公高义!”
说完这些,离开司礼监,结果一走之后他脸色就变了。
皇上到底什么心思他不管,反正把事情往利于自己办成事的方向解释。
说不准皇上就是累了。
毕竟听说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最后是敬妃过来才拉走了他,其他人都不敢有这样的举动,敬妃有医术,她一顿忽悠又说脉搏偏快、又说脸色发黑,皇帝就没办法了。
就算他坚持,大臣不敢动了呀。
所以朱厚照还是去歇息了大半日,一直到午后才醒。
起身用膳时他问:“有什么消息吗?”
“回皇上的话,先前有军报。乱兵已抵达迁西,杨总兵追上他们了。但还未有捷报。”
朱厚照站起来扭扭身子神伸懒腰,“侍从室那边呢?”
“陛下,那个麻斌,等了很久了。”
“喔。是那个宁夏的麻斌吧?”
“是的。”
皇帝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走,过去瞧瞧。”
……
……
“臣,宁夏后卫指挥使麻斌,叩见圣上。”
麻斌双掌按地,他第一时间不敢抬头。
不过刚刚草草扫了一眼,那个天下皆有贤名的帝王竟然那么年轻,最主要是……那么嫩。
这和他们风沙里的人不同,在宁夏几乎就没见过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