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谢圣上。”
“朕听下面的人奏报,你有个身体欠佳的妹妹,长途赶路,她身体还好吗?”
“多谢陛下关心我们兄妹,入宫前正好撞见先前的钦差张璁大人,他已替臣安排了此事了。”
朱厚照眉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殿外还是昏昏的天气,虽没下雨,但总是感觉云层很厚,光亮不足,连带着里面也有些暗。
“正好撞见?”
“回皇上的话,就是在不夜城外正好撞见的。”
皇帝隐去了一丝不快,面色还是平常,“麻斌,朕的锦衣卫还缺个好的副使,听闻你在宁夏推进清理军屯一事颇为出色,有功要赏,因而朕意调你入京,你可愿意?
竟然是这个心思……
尤址听了也是觉得称奇。
不过皇上听说了张璁,竟然有些不高兴,转念一想他明白过来,皇上大概还是不喜文臣与其结交。
张璁前次立了功劳,圣意正隆,怕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微臣愿奉皇上圣命!”
“蓟州的兵乱,你在外面也听说了吧?”
“臣,听说了。”
“你怎么看?”
“陛下是对的,朝廷也是对的。再不清屯,军户就要跑完了。”
尤址脸色一变,轻声提醒,“御前不可胡说!”
麻斌不知道宫中的规矩,被这么一吓还挺害怕,“陛下,微臣说错话了!”
“多嘴。”朱厚照瞥了一眼尤址,回过头来笑着说,“你没说错话,而且你这没读过书的家伙讲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反倒也好玩。锦衣卫副使你便担着吧,可能你以前没当过,熟悉熟悉,然后代朕去一趟蓟州。”
“臣斗胆,不知道……陛下要臣去做什么?”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代天子行事,遵旨而行的无罪,抗旨不遵的死罪。明白么?”
“陛下说的很明白。”
“难么?”
“不难,很简单。”
朱厚照笑了笑,这个回答有意思。
“下去吧。”
“是。”
看着这个汉子的背影,朱厚照有些出神,他本来是要施恩的,这种职位、这种任务,需要施恩。
但是张璁忽然出现出现了一点变故。
这个家伙……
皇帝千里迢迢把这么个人调到京城里,不动动脑子想想为什么吗?
不对,这家伙还是聪明的,他应该是想到了,但是看出来麻斌高升,所以还是没忍住。
这就叫,有些不懂规矩。
这一茬不提,对于麻斌的安排,他还是照着原计划。
“是不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让毛语文来做?”朱厚照看尤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奴婢愚钝,确实不解。”
“如果没有这个人,语文也可以。但是有了他,他就更好。从京师到蓟州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有时候,生人才好办事。”
尤址听了才醒悟。
看来皇帝是要此人一路杀过去。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杨一清和王炳拖着脚步到乾清宫求见。
朱厚照一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怎么了?”
王炳赶紧跪下,“陛下,杨尚义在迁西先胜后败,现已退回遵化城了!”
“怎么回事?什么叫先胜后败?”
朱厚照马上打开递上来的东西快速翻阅,原来本来官军攻打迁西是势不可挡的,不过鏖战之中,忽然有一路偏军冲出,杨尚义一见情况不对,只得鸣金收兵,因为是突然袭击,撤退之时有些混乱。好在有骑兵保护,只损失了一千余人,算是主力未损,但也只能回到遵化重新休整。
“杨尚义轻敌误事!竟只带一万兵马!”
皇帝看完以后直接将文书掷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围魏救赵
出征!出征!出征!
齐承遂已知晓杨尚义那边的情况,那两路兵马都是从永平府过来的,整个蓟州情势,已然危急如火!
按照圣旨,他为平叛将军,两位勋贵之臣为副将,再有六卫指挥使以及监军张永,一共九人已经全聚集到他这里。
腾骧四卫一贯是禁军精锐,皇帝某种程度上崇尚武力,所以从来都未放松对他们的训练。再添燕山左右卫,他们的指挥使都是从军学院简拔。各卫之中也绝无老弱之人充人头,就是空额被抓到,都要严厉处分。
这是真正的军队。
而齐承遂虽不是大将,但属于战场上的老油条,他看看常力和王烜,再看看营帐中剩余六个健壮的指挥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保命保官要靠谁。
京师离遵化城只需几日就能赶到。
杨尚义听闻朝廷派兵,也干脆等了等,同时又下令通州左右卫向其靠拢。
正德四年,十二月十三日,遵化城。
张永、齐承遂、杨尚义,这三个是老熟人了,再一次并肩作战,配合起来也相对容易。
杨尚义压力很大,安顿好大军之后便升帐议事,
“齐尚书、张公公,你们路上的这几日时间,我已将蓟州府的各处情况都再摸了遍,并且按照皇上的意思,将各卫所指挥使和千户进行对调,但是眼下最需一场大胜!”
齐承遂问道:“乱兵还在迁西吗?”
“是的,不知为什么,这股乱兵多待了几日。”
“闹事的头头,柳忠、陈大疤,你可了解?”
“不敢欺瞒二位,出事以后才了解。闹事的头头是柳忠,此人性悍勇,好赌,也仗义。但到处联系,拉拢其他卫所的,应该是那个陈大疤,他交游多。至于最后一人,是他俩多年好友。三人之间互信很深,不好处理。”
杨尚义看他俩没其他问题,继续说道:“抚宁卫和东胜左卫支援了他们以后,应该不会一直在小小的迁西城里待着。这里地方小,粮食也不足,或早或晚,要么往东,要么往南,总是要出来的。大司马、还有公公,斥候我都已排出了,只要他们出城,拿下这股乱兵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是,出来打,咱们必定占优。但他们耗得起,皇上耗不起,我们更耗不起。”张永开始摇头,“其实,一股乱兵即便作战用命,也都是由利而聚,稍稍不顺,就会溃败。”
这个时候,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几名指挥使中有一人言道:“可以去打永平。”
齐、张、杨三人都抬头,视线落在一个留着‘口’字型胡须的汉子身上。
“继续说。”齐承遂下令。
“援兵是从永平而来,既然是远道的来援之兵,其家室、田产必然都在永平。永平出事,即便主将不回援,军心也会不稳。平叛之战,不在毁其身,而在平其心。”
屋子里的所有人眼睛都一亮。
是啊,为什么一直跟着乱兵的思路去走?来一招围魏救赵,岂不更好?
齐承遂向杨尚义介绍道:“他姓段名泉,是燕山左卫的指挥使。”
“见过杨总兵。”
杨尚义点头,说道:“永平府此时兵力空虚,且本来的卫所就比较破败。”
段泉一听就已经明白了。
“大司马,末将请命,愿令燕山左卫速击永平府!”
说实话,军屯败坏以后,边军战力全无,这个时候有一卫精锐过境,那用望风而降都不夸张。不过齐承遂还是想求稳。
“杨总兵,你那三千骑兵也归段指挥使节制吧?反正留下他们攻城也无甚作用。”
“是!”
齐承遂看向段泉,段泉像是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请大司马放心,燕山左卫绝不至败于几个乱兵之手。”
……
……
官军只在遵化稍作休整,第二日就出发。
段泉部为首,这一路八千人都是骑兵,他们故意过迁西却不停留,继续向东走,过了本地一条十几米宽的花河而去。
剩余官军则为主力,在迁西城外安营。
消息往城里递的时候,陈大疤很快就被来援的两个兄弟围住。
“来的是官军,他们绝对往永平府去了!!”
陈大疤也是多年行伍,他意识到其中的敏感,“先将此消息封锁,军心不可乱!我们一起去找柳哥,看看此时当如何!”
“走!这事儿不能不管!”
陈大疤领着两人刚走出门,结果三名士兵撞门而来,“大将军,官军开始攻城了!”
“妈了个巴子!”
上次杨尚义的确有些轻敌,这次则不同。
休整几日他可不是什么都不做,箭矢、云梯这些攻城的器械他都准备了不少,甚至也有圆木!
“全军攻城!”
一帮放在官军序列里都要抽调、重组的弱军,还能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