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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俞亦舟呢,连他自己也在担心,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喜欢他只是因为看中他的身材。
  苏温言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拨动手柄操纵轮椅离开厨房,他内心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家里一旦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竟变得如此冷清。
  人总是会变,现在的他,变得愈发耐不住寂寞了。
  从画室门口经过,他向里面看去。
  整整一面墙的人体素描还钉在展览板上,它们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全都是不同的姿势,没有一张重复。
  五年以来,从未间断。
  即便是俞亦舟不在身边的那些天里,他也在画他,没有实物摆在眼前,他就画梦里的他。
  他对这具身体是如此熟悉,即便没有实物,也能画得分毫不差。
  那好像已经成了某种精神上的慰藉,成了他突破瓶颈时的灵感,他已经习惯了去画他,没法不去画他。
  偏偏有个人居然说他看不出他画的是谁。
  居然说他雇了其他的人体模特,还不止一个。
  苏温言越想越生气,气得来到展览板前,伸手去拔上面的钉子泄愤,边拔边自言自语:“白痴……”
  “浑身上下找不出一颗艺术细胞的蠢货,我到底看上你哪点。”
  “既然觉得不配当我的恋人,那这面墙你也别占着了,有多远滚多远。”
  工字钉掉了一地,原本钉好的画也一张张飘落下来,他拔得不耐烦了,索性直接去扯,也不顾这些画会不会被暴力撕坏。
  下面的两排被他扯完了,他扶着墙站起来去拽更高处的,一时间情绪上头,也没在意腿疼不疼。
  他一张一张摘画,脚步也一点一点往旁边挪,等到摘完了这一排,回过头时,才发现轮椅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苏温言终于冷静了些,想要回去,可来的时候情绪激动感觉不到腿疼,一旦冷静下来,顿觉膝盖的不适感难以忽略。
  他强忍着疼,扶着墙往回挪,左腿没有护具的支撑还是吃不上劲,没走几步就感觉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他本能地伸手撑地,试图缓冲一下,散落在地的透明工字钉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没留神手掌撑了上去,向前一滚,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上瓷砖,发出咚的一声。
  那一瞬间他甚至没能叫出声音,剧烈的钝痛险些让他直接昏死过去,只感觉大脑空白,眼前发黑,耳边一阵嗡鸣。
  就这样过了两分钟,安静的房间里才重新响起他激烈的呼吸声,他用额头抵住地面,太阳穴附近青筋凸起。
  终于,他艰难让自己翻了个身,整个人仰面朝上,胸口不断起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剧痛让他有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在地上躺了二十分钟,才勉强能重新坐起来,一点点爬到轮椅旁边,试图借力起身。
  可这次不光是腿没力气,连胳膊也使不上劲了,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爬上轮椅。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温言放弃了。
  他背靠着轮椅坐在地上,忍着疼,慢慢把左腿放平。
  手边摸到什么东西,是被他从墙上摘下的人体素描,他将它捡了起来,看着画上的轮廓。
  近处还有,他又伸手去捡。
  一张,两张……
  攥着素描纸的手指收紧,将纸页捏皱,他咬紧牙关,有什么潮湿的东西顺着下颌跌落,砸在纸上。
  *
  俞亦舟离开苏温言家以后并没走远,而是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看着往来的车辆行人。
  快到晚高峰了,路上的人和车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燕市正在进入一天中第二次喧嚣时段,耳边是逐渐吵闹的人声与车声,他却好像浑然未觉。
  目光落在虚空当中,大脑自动屏蔽了一切,唯一引起注意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她弓着身子,步履维艰地从面前经过,因为走得慢,在眼前停留了更长时间。
  但俞亦舟的视线依然没有跟上她,直到她第二次从面前经过,手里多了一兜蔬菜。
  “小伙汁,坐在这儿干嘛呢?”老奶奶主动跟他搭话,虽然牙都掉光了,满是皱纹的面容却十分慈祥,乐呵呵道,“跟对象吵架啦?”
  俞亦舟抬起头。
  刚刚看到她是去,现在看到她是回,行动迟缓的老人往返一次,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
  “不早了,快回家去吧,”老奶奶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跟对象吵架嘛,不就是床头吵完床尾合,我也刚跟我家那口吵完架呢,我俩猜丁壳,说好的谁输了谁去买菜,结果她耍赖,非说定的是谁赢了谁去——我可还没老年痴呆呢。”
  买菜……
  俞亦舟看着她手里提着的布口袋,里面冒出一截大葱叶子。
  以前他也会在傍晚去超市买菜,能碰到特价处理的菜,不过他给苏温言买菜都是早上去,买最新鲜的。
  ……说起来,他走得太匆忙,还没给苏老师做晚饭呢。
  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算了,他自己肯定不会做饭的吧。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告诉等下他回去做饭吧,希望苏老师不要随便弄个泡面把自己糊弄了。
  想着,俞亦舟去掏手机,一摸兜,却发现兜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