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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言目有感触,合掌诵道:“阿弥陀佛。王妃当初修缮我寺,本欲为腹中孩儿祈福,故名祈愿寺。谁料夏洪决堤,数千人葬生,王妃便让在后殿置花灯千盏,为亡故之人日日诵经,令他们早去往生。而幸存的孤儿也尽数安置于寺院,由她出资一应照料。王妃大善,寺里众人莫不念她,只盼贵人无病无忧。”
  佛祖堂前,其话真挚。
  可谢容现在正在受苦受难。
  沈缜望进心言清澈的双眼,“敢问师父,也是那孤儿之一么?”
  心言微怔,回神淡笑:“施主慧眼。”
  清风撩起僧衣,小沙弥再次一揖,捏着佛珠转身离开,单薄背影在小径远去。
  沈缜收回视线,指尖摩挲杖端,对秦枫道:“敲门吧。”
  秦枫点头,上前一步,然而不等他伸手,屋门从里打开,周岫柏出现在门后,侧身扬手邀道:“阁下请。”
  待到沈缜进门,周武默不作声的出来,与秦枫一同守在门口。
  屋门合上。
  两人在窗下小案旁相对而坐,沈缜取下帷帽,周岫柏给她斟茶。
  “柏此处没有云顶小针,”青年笑道,“阁下尝尝这茂山茶,可喝得惯?”
  沈缜轻抿一口,扬眉赞道:“香气清和,入口生津,滋味悠长,实属上品。”
  她低目看青年行云流水的煮茶动作,难得打趣,“若排一个茶艺榜,周公子怕是要夺前三了。”
  周岫柏估计对自己的一手技术也颇为自得,并未谦虚,反而好奇问道:“不知能得阁下心中一二的是何方名士?”
  “倒不是名士。”沈缜眉目含笑,悠悠为他解答,“一为白莲花,二为黑莲花罢了。”
  ?
  这是什么?
  自认也算博闻强识的周岫柏不禁怔愣,手上动作都因此慢了下来。不过没等他再问,对面女子忽开口道:“周公子约我今日于此地详谈,不知想谈些什么?”
  正题来了。
  上次见面摸清了一点对方的脾性,周岫柏也不磨蹭,将手中正在烫的盖碗放下,拱手俯身一礼,随即直视女子眼睛,肃声道:“阁下,最后真相大白,周家可否不入局中?”
  沈缜答:“可以。”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自乾国高祖初创科举,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体系,寒门崛起,世家式微,皇帝中央集权,几乎是一个必成的定局。
  不过,这是在有现代模糊记忆的沈缜看来会如此,毕竟她之前的世界古代史就是这样的。可身处历史漩涡的人,无论明不明白前路是何,也总要挣扎一下,努力保全些什么东西。
  而眼下的周家,就无法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
  沈缜很明白,所以并没有强行要求。她也不提周岫柏观望、查她身份的举动,和颜问道:“看来周公子这几天颇有所获?”
  达成共识,彻底站到了一条船上。
  周岫柏再不顾忌,坦言道:“不负阁下期望,确实小有所获。”
  他移开茶具,将案几旁的黑布包裹拿到案上,摊开示意沈缜看,“阁下,这是当年夏洪后我叔父命人拾回留存的柳堤残碎砖石。”
  这倒是......沈缜挑眉,她没想到了。
  周岫柏面有愧色:“柏先前言,昔年我家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只是...所以,叔父当时命人偷取了些砖石,存于家中。但后来案子很快盖棺定论,便没了用武之地。上次和阁下谈完,我回到家中找出这东西,令人细查,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阁下请看,”青年一手按住褐块,一手捏着匕首贴石块剥下表面一层,“这砖石内里,还有这种细黄碎末。”
  沈缜伸手,指尖沾了点碎末捻了捻,又放到鼻下轻闻了闻,眉头蹙起。
  周岫柏道:“柏家中留有这种砖石十二块,其中八块都有这东西,其余四块则是寻常黏土,江州境内七成堤坝用的材料都是此黏土。若昔日聂大人当真贪污工款、用次品筑堤,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故而柏大胆猜测了一下,如果堤坝是好的,那便有什么东西侵蚀了它,才致使最终在夏洪里崩塌。”
  沈缜抬眸:“是虫蛀?”
  青年微怔,随即无奈浅笑:“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是柳堤刚修没两年,与它同时间建造的堤坝在那夏洪水中都没问题,怎么偏偏就是它?即便是虫蛀,也不可能那么快。除非,有人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道:“夷人擅养虫,而端王殿下的母亲,恰是夷女。”
  室内幽静,檀木香缭缭,与茶炉飘起的白雾相绕相离。
  沈缜摩挲着手中瓷杯的杯壁,看对面正襟危坐的人:“公子找到了证据?”
  周岫柏不知为何被那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偏开目光应道:“我令人去了夷地,昨日传回消息,已经大差不离。夷地有一种虫,叫‘喜石’,顾名思义,这种虫巢穴惯在沙石之中,养虫人通过改变它所生存的环境、给它喂食特制的药物,可以让其较之本性凶猛非常,蛀石毁堤不成问题。”
  “至于是端王殿下所做的证据,我查到了一个眉头,但还需要时间全部挖出来。”
  “半个月可以么?”沈缜问。
  周岫柏略一思忖,答:“可以。”
  他静了静,又道:“阁下,周家不入局,柏可以尽绵薄之力。若有需要,吩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