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伦布一袭紫团花缎绦边长袍,衣襟袖口处五色祥云纹栩栩如生,比之往日偏于素净的文人士子,如今倒像是个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公子了。只此刻愈发瘦削的身形实在难撑起这幅气势………
上车时,胤礽眉心微不可见地微皱了皱,连一旁的张若霖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伦布兄,今日怎的……
“若孤没有记错的话,距离此届乡试,尚不足半月。”马车上,接过小夏子递来的茶水,胤礽直言道。
不大的车厢内,赫舍里伦布本就带着些许苍白的脸色当即便涨红了起来。看清对方隐隐透着蜡黄的脸色,胤礽顺手将手边的茶点往对方跟前推了推:
“云水阁离这里还有段时辰,先用些点心吧!”
糕点是方才小夏子特意使人跑去菏芳斋买来地,这会儿尚还带着热气儿。伦布下意识想要推拒,谁知下一刻,空了许久的腹部却突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跟前出了这等丑事,这一刻,赫舍里伦布只觉羞愤欲死,恨不得将脑袋彻底埋到桌下。
一旁的张若霖同巴图尔对视一眼,齐齐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可是府上那些人又做了什么?”胤礽语气中不乏愠怒道。
在强势拒绝赫舍里氏子弟涉足海关之际,胤礽便预料到赫舍里族中,不满之声只怕只多不少,然而却未曾料到,这些人竟这般无所顾忌,胆敢拿他身边之人下手。
表兄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府嫡系子弟。
“殿下误会了!”生怕待会儿在在殿下跟前出什么丑,伦布忙拿起桌上的糕点,看也不看地塞入口中。
这会儿更是强忍着喉中的干涩道:
“有殿下您在,那些人便是再如何,也为难不到奴才这儿。咳咳………”
一旁巴图尔见状忙递上茶水:
“听说前些时日,赫舍里夫人正四处为你家二弟前途奔走,据说还险些求到殿下那儿,这………不会是真的吧?”
话音落,肉眼可见地,伦布脸色脸色愈发僵硬了许多。
看清对方的神色,巴图尔嘴边的笑意登时便凝固了,连出口的声音都忍不住拔了一瞬:
“不………是吧,竟然是真的?”
“前几日额娘同我说起这个,我还颇有些不信呢?”巴图尔闻言,满是不可置信道。毕竟身为勋贵人家,又是同皇室捻亲带故地,便是没了功名,想要寻个体面些地差事也不难。
便如巴图尔本人,作为康亲王嫡幼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在户部谋了个缺。赫舍里氏如今正值煊赫,便是比不得亲王府,也断不至无能至此。
看来赫舍里氏这摊浑水,可不是一般的深呢!巴图尔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胤礽。
伦布垂着头,手中紧紧攥着手中的茶盏,力气大地几乎要将杯子捏碎了去。
胤礽瞬间便明白了,想必当初他阻止赫舍里氏往海关处伸得手,其中便有伦布家的那位二弟了。
自外祖噶布喇逝去,府中嫡系一脉愈发显出颓势了,饶是骨血至亲,胤礽也不得不承认,宫外那几个舅舅,毫不客气地说,没一个能打地。如若不然,汗阿玛早前即便为了维护他的地位,也不至于将索额图提到如今这般位置。
看着眼前神色愈发萎靡的表兄,胤礽心下不由轻叹一声。
许是外祖后来也察觉到了什么,方才早早将资质不错的嫡长孙,也就是眼前的伦布表兄接到自个儿跟前亲自教养。甚至不惜隔绝了大舅夫妻俩的接触。
然而可惜的是,对方终究没能等到孙儿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想到府中那几个人的德行,胤礽语气到底温和了些许:
“孤今日要出宫,也是府中给你递地消息?”
以他如今的修为,不过携友出游罢了,已经无需再隐藏什么,宫中想知道并非什么难事,然而这种隐隐被窥探的感觉,仍是教胤礽颇为不悦。
赫舍里伦布闻言僵硬地点了点头,身上价值不菲的云绫锦绣口处早被揉捏地不成样子。
张若霖打量着对方明显不同于往日的穿衣风格,俊秀地眉眼不觉微微拢起,一针见血道:
“赫舍里夫人可是想要你弃了科举,直接到殿下身边做事?”
“咳咳咳!”话音刚落,当事人伦布还没说什么,一旁巴图尔口中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不……不是吧!”好歹是正儿八经地公府夫人,总不至于短视至此吧………?巴图尔刚想说什么,却再看到一旁小伙伴陡然沉下来的脸,彻底止了声去。半响,方才恍恍惚惚道:
“可是伦布去岁不是已经考上秀才了吗?”十七岁的秀才,便是在汉人那儿,也勉强称得上一句青年俊才了。
当然同张若霖这般妖孽肯定是比不得地。
要知道这些年随着科举制度逐渐完善。便是世家子想走荫庇这条路,除非才能实在显著,否则前途有限,封阁拜相更是难上加难。
况且,文臣可不比武将,还有战场这一条路走。
良久,巴图尔方才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茶水一双狗狗眼巴巴地瞧着眼前之人:“那………赫舍里大人呢?”
好歹是亲儿子,这等只看眼前,半点不顾日后前程的行径,竟也不阻止一下吗?
然而令巴图尔失望的是,眼前的伦布脸色愈发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