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也笑说:“我这儿可没有枪。”
楚祯“嗯”了一声,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没再说什么。
当他准备从一片白茫茫中收回目光时,夏侯虞拉起他的手,走进雪中。
楚祯不明所以,夏侯虞也不解释,自顾自从树上折下一根粗枝,递进楚祯的手心。
“穿一身利落的官服,不施展一下,可惜了。”
夏侯虞说的没错,楚祯平日一直穿着宽袍长衫,为的是掩盖他因为身体而消瘦的身形,更是做实自己浪荡公子哥的身份。
如今入了朝堂,穿了官服,将他身形修饰得异常挺拔干练,往日的病容也淡了三分去。
楚祯犹豫地看向手中七扭八扭的树枝,迟迟不动。
夏侯虞的手猝然伸进楚祯怀中,楚祯怔愣间,夏侯虞已将骨笛拿至手中,送至嘴边,曲调婉转而出。
楚祯手脚不自觉随着曲调施展而开,慢慢的,树枝在手中仿似一把剑,如蛟龙入海,奔涌而去。
夏侯虞未吹情绪激昂的段落,始终让楚祯无需运气,便将一套剑法耍的行云流水。
曲毕,楚祯微微喘息,看向夏侯虞的眼中不是感激,而是惊诧。
“你怎会此曲?”
骨笛送还给楚祯,夏侯虞不以为意道:“小时候听父亲吹奏过。”
楚祯听罢,自嘲一笑,虞净舟怎会是夏侯虞。那人小时候就是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笑,摆着一身世子的架子。只有在楚祯舞枪时,他才放缓了戒备,对楚祯说他可以为他奏曲,慢慢的,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夏侯虞见楚祯久久不言语,问:“怎么了?”
楚祯回道:“没事,只是我那个已经‘死了’的朋友,也给我吹奏过此曲,只不过他与净舟不一样,他的曲中满是不甘和愤恨,你的曲中有对我的——”
说及此,楚祯突然顿住,慢慢抬眼,与夏侯虞四目相对。
虞净舟的曲中有什么呢,楚祯一时也说不清,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想一直一直和虞净舟待在一起。
“飞飞?怎么了?”夏侯虞疑惑问道。
楚祯嘴角轻勾,说:“飞飞——很喜欢净舟。”
此话一出,夏侯虞下意识向后踉跄了一步。
楚祯不解看向夏侯虞,方要问怎么了,身后一朵亮白的烟花炸开,他瞳孔骤缩,道:“净舟,麟舞阁有事,我得先走了。”
夏侯虞应了一声,楚祯转身离开了夏侯虞的小院。
楚祯方一离开,雁回便出现在夏侯虞的面前。
夏侯虞望向楚祯离开的方向,眼中晦暗不明,道:“去吧,见机行事。”
“是!”
雁回走后,夏侯虞的视线飘向楚祯方才舞弄粗枝处,那里的雪还残留着楚祯的痕迹。
“喜欢……”夏侯虞自言自语着,仓皇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既然喜欢,夏侯虞的眼神慢慢坚定,他想,那你便是和我一个阵营的了,你不能背叛我,楚飞飞。
楚祯赶到事发地点时,遇见了没想到的人——齐连举。
此人正是与顾风浔并称尚书丞,。
麟舞阁捉拿了有前朝余孽嫌疑人等,没等楚祯赶来,齐连举便先乘着轿子,喊着刀下留人踉跄着跌了出来。
平日里端正的官帽斜着,下人提醒他,他才恍然, 赶忙扶正衣冠。
楚祯赶到时,便见了麟舞阁人等与齐连举对峙的情形。这些人不服自己,先行动手的可能性楚祯想过,所以他赶的飞快,但是齐大人身为右相,怎会为此时赶来的如此匆忙。
“麟舞阁龙部百户楚祯,参见齐大人。”
齐连举见是自小便抱过亲过的楚祯,未受他的礼,一把拉起楚祯,急忙说道:“祯儿,快快让你的人住手。”
麟舞阁是独立分支,只听命于皇帝,上至宰相下至七品官员,无一可命令他们。
即便是楚祯来了,也只可短暂控制住局面。
“齐伯伯,您怎么来了?”楚祯将齐连举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不能杀,若杀了,圣上日后可就要做实篡权夺位的名声了。”
楚祯苦笑道:“齐伯伯您该劝的是圣上,而不是我们。”
齐连举:“正是劝不动圣上,才更不想你小小年纪双手沾上本该是忠良的鲜血啊。”
楚祯:“您也认为,雍王一家是忠良吗?”
齐连举连连叹气,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道:“你自小跟随你父亲征战沙场,比我们这些终日困在大殿壳子之下的文臣要通透的多,这些人该杀该留,赶尽杀绝是否真的能永绝后患,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们想的更明白。你齐伯伯我啊,大概是看不到圣上想清楚那一天了。”
话毕,齐连举由下人搀扶着上了回府的轿子。
楚祯记得小时候,齐连举还能与父亲下棋对弈一整晚,第二日依旧精神抖擞去上朝,如此十年过去,竟连背也直不起来了。
究竟是年岁的施压,还是他背上背的对大周的责任,压的他站不直了。
麟舞阁龙部总旗走到楚祯身边,催促道:“楚百户,已经耽搁太多时辰了。”
楚祯眸色一沉,命所有人捆绑要犯,等天色暗下去,向西郊刑场进发。
雁回早已将龙部的总旗李代桃僵,此番楚祯下令黑夜执行,他便趁机支走看押犯人的士卒,准备将这些无辜的人放走。人丢了,承担圣上龙颜大怒的只有楚祯,正好借当今皇帝的手除掉这个随时会威胁少东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