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极好,便主动提出与他一起去散步消食。
可惜,被他拒绝。
她难得主动一次,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可近日天下不太平,四地皆有反贼揭竿而起,虽然几乎都是小打小闹,但偏偏又碰上南边发生洪涝,因此要处理的事情便多了些。
他略带愧意的说了声抱歉,解释道:“明日一早我便得上交治洪的劄子,今日不能陪你一起散步了。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桃子酒,我前些日让人做了一罐,等你回来我陪你一起喝一杯,好吗?”
原本略略失落的卜幼莹一听说有桃子酒,杏眸即刻亮了起来,忙点了点头。
萧祁墨也展颜一笑,随后凑近,嘴唇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触了一息。
“雨天路滑,走路稳当些,不要蹦蹦跳跳的,注意安全。”
他嘱咐着,可面前人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一脸怔愣地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的吻来得她措手不及,脑子嗡的一下便失去了注意力,只依稀听见他似乎说了什么话,而后自己点点头,转身拖着步子走了。
春雪见她一脸呆滞,上前关心。
她这才找回自己的注意力,眨眨眼,回了句没什么,便将这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抛之脑后,同春雪一起去了桃园散步。
天色虽暗,但桃树上都挂着宫灯,走在石子路上仿佛在逛只有自己的灯会,别有一番意境。
卜幼莹低着头,专挑大石头走,这是儿时常与伙伴玩的游戏。
比如走青石板路时不能踩到缝隙,他们走石子路时也会专挑大石头走,看谁最先撑不住踩到小石子。
她在几颗石头间一蹦一跳的,全然忘记了萧祁墨的嘱咐。
春雪跟在身后忍不住提醒:“您小心一点,别摔了。”
“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摔呢,你看这不是稳稳当当吗?”为了证明给她看,卜幼莹专挑了一颗比较远的大石头,膝盖一弯便跳了过去。
可不巧,那石头上还残留着春雨的湿痕,她登时脚掌一滑,身体后仰,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小姐!”春雪惊呼。
卜幼莹也惊恐地睁大双眸,却未料在倒下前,腰后骤然揽过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抬,倏忽撞进了那人怀中。
熟悉的味道从那人身上传来,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
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雨天路滑,姑娘可要小心啊。”
第30章
听说比起视觉看到的事物, 人更难忘掉嗅觉闻到的事物。
因而当卜幼莹还未抬起头,荀令十里香的味道已然钻入鼻中。
她还记得,以前她让他用这种香时, 他很是嫌弃, 说是书卷气, 闻着像书呆子。可他还是用了, 一用就用到现在。
搂着她后腰的手未松,她仍静静站在他怀里。
理智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她虽然没了理智, 春雪却还有。
见来人是二殿下, 她福完礼便连忙上前搀扶住卜幼莹的手臂, 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太子殿下方才还特意叮嘱过您呢。”
她故意说了后面那句话,意在提醒卜幼莹,也是在提醒他。
后腰的手松了, 卜幼莹后退一步, 颔首:“谢过二殿下。”
萧祁颂没回应她, 却也没走。
毕竟他向来不是理智的人。
春雪见他似是不打算离开, 便轻拉了一下卜幼莹的手臂, 微笑道:“小姐, 天色已晚, 这石子路不太安全,奴婢还是扶您回去吧。”
却没想到,卜幼莹倏忽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嗓音轻缓:“春雪,你先去桃园外等我吧。”
她眼眸微睁, 面露难色:“…………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沉默斯须,无法, 她只好转身离开了桃园。
春雪走后,卜幼莹并未再开口。
她站在那儿,抬眸与眼前人对视。
一夜之间,他似乎沧桑了许多。那双永远熠熠发光的眸子此时黯淡晦沉,仅仅只是望着她,什么也不用说,她便觉得心底像被挖空一块。
好疼。
她垂下眸,不敢再去看他,生怕再看一眼,便忍不住扑向他怀里。
而对面人的想法也同她一样。
卜幼莹转身,往前缓步走着。
萧祁颂便在离她三步的身后静静跟着。
寂静的夜里,二人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缓慢穿梭在桃园里。
她抚过的树枝,他也伸手抚摸;她触过的宫灯,他也伸手触碰;她每一步留下的味道,他都深深嗅闻。
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他感受到她的温度,才能让他麻痹自己,她还在自己身边。
可纵使脚步再慢,桃园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夜沉如水,卜幼莹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春雪,顿在原地,回首看向他。
萧祁颂知道,她不舍。
自己又何尝舍得?若是她愿意,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抱住她。但他更知道,她不愿意。
终究,她还是收回目光,走向了春雪。
他望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离自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黑暗的宫道里。
眼中最后一点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
回到东宫后,萧祁墨还未忙完公事,她便先去沐浴洗漱了一番。
过了一天一夜,身上的印记淡下去不少。
昨夜她并未沐浴,是春雪帮她擦的身子,因此她并不知道除了颈部,自己还有哪处留下了痕迹。
现下泡在浴桶里一看,浑身上下竟处处都是粉紫色的吻痕。
她看得面红心跳,脑中不由自主浮现“淫.乱”一词,昨夜的荒唐顿时历历在目。
脸上热得发烫,她干脆沉进水里,憋了好一会儿气才将脑子里那些画面赶走。
可等到擦拭身子时,她这才发现竟连自己的大腿内侧也有淡淡的青痕。
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吻的,倒像是大拇指掐的。
她皮肤白皙娇嫩,稍微用力一点便会留下痕迹,因此仅仅只是这一点青痕,她便蓦然想起那是怎样的姿势。
那时已是后半程,她早已丢失所有清醒,完完整整暴露在他面前,任由他像对待瓷娃娃一般摆弄自己的四肢。
昨夜不曾注意,可现下却想起来,他居高临下垂眸看着自己,一定将她所有羞耻的模样都尽收眼底。
一想到此,卜幼莹便用澡巾捂住脸,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赧害臊。
她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脑子里不再乱想后才回到卧房。
只是方一迈进便愣了一下。
萧祁墨正坐在桌前,见她回来,转头含笑道:“洗完了?我准备了桃花酿,去喝一杯吧。”
她想起来,出门前的确与他约好回来一起喝桃花酿,于是便同他一起去了廊上。
二人隔小几而座,前方是庭院,正好还可以赏月。
今晚的月亮明净透亮,星星虽不多,但点缀在夜空里也已足够。
萧祁墨给她斟了一杯,她端起来闻了一下。
好香。
初春的桃花香味不会太浓烈,因而做出来的酒酿也不会甜得腻人,饮一口下去,既有桃花的清香微甜,又有酒精的辛辣醇厚,二者融合得刚刚好。
桃花酿刚滚过喉咙,卜幼莹便倏地耸起肩,长嗯了声:“好喝。”
“你喜欢就好。”他笑,接着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他不大喜欢喝酒,以往每次家宴都只是浅浅尝几口,上次夜宴更是令人将自己的酒换成了水,所以他酒量并不好。
但卜幼莹却有几分喜欢喝酒,尤爱尝一些香香甜甜的果酒,对正儿八经的白酒却敬而远之,因而她酒量也不算太好。
饮了几杯后,她有些微醺,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感叹:“听说那上面住了嫦娥仙子,你说她看不看得见我们?”
萧祁墨坐在一旁,视线只在她身上,温声回应:“若是看得见,你想如何?”
“嗯.我想向她祈愿。”
“愿什么?”
“愿.”她顿住,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子垂了下去。
半晌,她复而抬眸笑道:“愿我们都喜乐安康,无忧无虑。”
萧祁墨怎会不知,她停顿的那半晌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她不说,他也就没必要拆穿,只笑着应她:“嗯,你无忧无虑便好。”
说完,他拉过她的手,神色认真地道:“阿莹,今后多笑一笑吧,像今日这样。”
卜幼莹微怔,垂眸避开他的眼神,浅浅勾唇:“我一直笑的很多啊,你忘啦,我总是在笑的。”
“可这两日你笑的极少。”
他凝视着她,出声询问:“若是我不想放你离开,那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卜幼莹勉强作出来的笑容缓缓收敛,沉默良久,回道:“我不知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可你给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