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宁国公府, 秦可卿来给婆母晨省,尤氏留她用早饭,两人皆心不在焉, 脑海中思量着昨日那场婚筵。
尤氏暗自嘀咕敦老爷无官身,又不在朝堂走动, 从何处结识如此多的勋贵、大臣。
昨日席间,除勋贵之家女眷外, 她竟见到了三位二品诰命夫人, 倒不是说二品诰命有多了不得,她自个儿也是三品,更遑论那边儿府里老太太还是超品。
只这些诰命夫人的娘家和夫家都手握实权, 轻易交往不到。
昨儿, 她在席间见敦太太敬谢媒酒,才知保媒的是顺阳伯府的姑太太,也就是常跟老爷来往的那位卫若兰公子的姑姑, 回家时, 她问了老爷, 老爷亦不曾听闻敦老爷与顺阳伯府有来往。
且老爷还说, 北静王与忠顺王世子都命人送了贺仪来。
夫妻二人均骇然, 不是说敦老爷就是个教书先生吗?
虽隐约听闻在仕林中有些名望, 受读书人追捧, 但穷书生而已,十年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又如何?
还不是从七品官做起, 兴许一辈子也就七品官, 放在他们这样儿的人家, 随便写个条子,捐几两银钱就能得更高官职, 实不值在意。
可如今这广博的人脉到底从何而来,令人费解。
秦可卿则在可惜昨日未见到新娘子,她本就是冲着这位曾做过明昌郡主伴读的婶子去的,不想,席间竟来了许多之前未见过的夫人。
婆母拘着她陪客,她亦想着婶子何时能见,但这些夫人此次一离开,就不知何时才能遇上,便立马做了取舍,因而年轻一辈闹洞房时也不曾跟去。
眼下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去见上一见。
不过,一时竟无从下手,只因敦老爷家,甚至四太爷贾代仪一脉跟府里都不大来往。
秦可卿奇怪,问起尤氏缘由。
尤氏也不太清楚,这是她嫁到宁府之前的事儿,“只恍惚听人提过一嘴,早几年,敦老爷在外教书教出名堂来,代儒太爷便想叫他到家中义学执教,自个儿作塾掌,”
说到此,尤氏顿了一顿,予秦可卿一个“你应知”的眼神。
秦可卿微微一笑,低头吃茶,也就是说,代儒太爷想叫敦老爷出力,他领名儿。
尤氏心里感慨着,这老爷子也不知打量谁是傻子。
接着说道,“你也知那学中之费,皆由贾氏一族中有官爵者所供,代儒太爷上门游说敦老爷,敦老爷便说,他年富力强,四肢俱全,还用不着叔伯兄弟子侄供养......”
尤氏一摊手,秦可卿捏着帕子差点儿没笑出来,这可不就是指着代儒太爷的鼻子,说他不事生产,受族中子弟供养吗?
“代儒太爷羞愤,将此事添油加醋往族中一说,族人皆认为敦老爷为了钱财,不愿教导族中子弟,遂相互远了些,至于其他几位老爷,家中各有资产,忙着打理也不便上门,也就如此半生不熟处着......”
秦可卿拈起帕子抿了抿嘴,也就是说,敦老爷的几位兄弟家中日子都不差,不需到东西二府打抽丰,凭出身也可倚杖宁府之势,不用借老爷过一道,遂不来不往,关系自然远了。
这可难办了。
尤氏见秦氏一心想结交那位新婶子,虽觉晦气,也随口给她出主意道,“敦太太跟那边儿府里林姑娘是远亲,每月定期会去探望,估摸着也会带儿媳妇认门,你留意下就行。”
秦可卿果见喜色。
又说胤礽吴熳二人各居一头,吴熳床上安睡,胤礽歪在炕上看了一会儿书,也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周婆子悄悄掀帘看了两次都没动静,只默默摇头,年轻小夫妻就是这般,眼下胡闹,到将来力不从心,才有的闹呢!
胤礽可不知道眼下就有人替他操心将来的夫妻床。事,到了饭点,腹中饥饿便醒了,而床榻上,妻子呼吸匀称,轻不可闻,似还在熟睡。
遂起身,打算将人唤起,用过饭再休息。
谁知他一靠近,人就醒了。
上半身瞬间仰起,眼神凌厉,似看清来人,眼中寒意又慢慢散去,身子靠回床上,通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着,似在问他,何事?
胤礽实在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此警觉,杀意煞气如此重,不过......
眼下情况也不适合深究,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待他慢慢探索发现才有意趣。
于是,轻声道,“用过午饭再睡吧。”
一听吃饭,吴熳眼中有亮光闪过,掀被起床。
屋外周婆子听见声响,早已备下热水茶水,供二人盥漱。
胤礽先洗好,在一旁望着主仆二人行动,早上生的想法如今又冒了出来。
看来,需请母亲拨两个丫鬟过来才行。
妻子从吴家就带了一老一小两个家人,据兆吉查到的情况看,这祖孙俩是妻子贴身丫鬟被杀后,吴家随手买来充数的,虽与妻子相处合宜,但伏侍人真不行,不见早间,妻子自己梳发描妆。
且他这边俱是小厮护院,他与妻子共处一室,小厮也不好进房伺候,每日进进出出换衣属实麻烦。
胤礽将想法与吴熳一说,吴熳倒也不反对,只透过梳妆镜与他对视,问道,“家中丫鬟婆子有识字的吗?我想让黑丫跟着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