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熳怎不知他是嘲笑,只正色道,“这是很公道的价格。”
学徒、小伙计工钱不会超过五百个大子,她给一两银子,已经含了燕平的工钱,和贾琛家人招人的跑腿费及培训费,很公道合理。
胤礽见她面色平静,一本正经,眼中笑意铺满,又怕逗恼了她,忙抚嘴止笑道,“大奶奶想行善事,为夫哪能袖手旁观,这二两银子,为夫出了。”租金还照原价给她这个东家。
吴熳只推开他,声音平静拒绝,“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一样。”
何况她此行是为吴漫行善积德,他出钱,怎能算得吴漫的功德。
见人神色认真,胤礽稍收敛了笑意,只跟外面兆利说道,“大奶奶的话听清了吗?”
只听兆利笑答,“爷跟奶奶放心,小的听清、看真儿了,一定把那小伙计招来!”
吴熳这回满意了,又掀帘回头看了一眼,这回想的就不是两个孩子的生计了。
她忆起上回小幺说的从朱尔旦家跑走那女鬼,也不知是善是恶,若这李二姑娘查无此鬼,是否可以找那女鬼练练手。
此刻的吴熳,怎么也想不到这两鬼,会是同一鬼。
天色渐暗,马车还在慢行,路上,四人用炉子烤了饼子,烫了酒,吃饱喝暖。
及至行到一个名叫红花埠的村庄附近,方停下,兆利和杨子点了两盏马灯,挂在左右车檐照明,又燃起两支火把。
两人只见大奶奶熟练佩戴马刀,大爷还扔了一把给兆利。
兆利手里握着冰冷的刀鞘,打了个冷颤,心里纳罕,大爷大奶奶这是准备干甚?
这马刀,他只跟着大爷在草原上杀狼的时用过,今儿,二位主子夜黑风高去寻李二姑娘的坟头,已是极奇怪,为何还要带上此刀?
就是带把铲子,也比这刀说得过去……兆利默默想着。
说实话,大爷命他打听李二姑娘的坟头所在时,他就在揣度主子的用意,若是其他男人遭遇大爷所遇之事,又打听给他戴绿帽女人的坟墓,那他必能断定,此人欲刨坟泄愤。
但换做自家大爷,就绝无可能,大爷霁月光风,最是磊落,绝不会做此没品之事。
如今,换了大奶奶,他又拿不准了,只默默把马刀别在腰带上。
夫妻二人也不欲同他们解释,否则,原本不怕的人,心中存了固有印象,遇上点儿风吹草动就胡乱联想,慌乱行动,反而误了事儿。
于是,等穿戴装备齐全,两人在夜色中对视一眼,吴熳点头,便带着兆利转身去了。
只听男人在后面嘱咐道,“多加小心,有事就吹哨。”
两人身上都带了驯鹰用的哨子,早已约定好了哨音信号。
有妻子独自外出打人的前车之鉴,胤礽不得不担心,她会不会冲动过头,不欲依靠他,逞强独力对付。
虽此离墓地不过十丈远,但小路崎岖蜿蜒,他怕赶不及。
小心甚?强撑甚?兆利一句也不明白,只隐约听出可能会有危险,遂一手紧握火把,一手按住刀把,万分戒备给大奶奶照明引路。
只是走了小半路程无甚异常,四周静谧,耳边只闻二人行走的窸窣声,兆利脑中绷紧的弦松了松,开始走神。
一面想大奶奶一个女子,胆子咋恁大,敢夜间去坟地,一面又嘀咕奶奶一个官家闺阁小姐,为何拿刀动作如此熟练……
越想越多,一时不察,竟叫什么活物从他鞋面上蹿过去了,他吓了一跳,慌忙跳起,火把上的火星都被抖落了几缕。
兆利连忙拔刀,将大奶奶护在身后,引火把去看。
隐约瞧见是只眼睛冒绿光的野物,见了火把和人也不怕不跑,前肢着地蹲坐在原地,仰头直愣愣盯着他们,看着有几分渗人。
兆利往前跨了一步,偏头别眼看清野物是只红毛狐狸,低咒了声“囚攮的”,声音极小,不敢污了大奶奶的耳朵。
又担心它突然暴起扑过来,伤了大奶奶,便举火把往前一挥,欲吓走它,谁知,这只狐狸竟纹丝不动。
嘿,这小东西!
兆利暗恼,方才被吓的火气一下子窜上头,将刀入鞘,拉了袖子,正想走近些赶走它。
不想,未待他动作,便听大奶奶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敢问阁下,这附近可有一位名唤李浈娘的女鬼?”
啊?阁下?女鬼?
兆利闻言,脑袋悄悄转了一圈,这里……哪儿来的阁下?且大奶奶怎就知道李二姑娘成鬼了?
十一月的夜间,寒风凛冽,火苗摇曳,兆利生生被吓出一身汗来,不确定地唤了声,“大奶奶?”您老跟谁说话呢?
莲香畏惧地看了看突然出现,将她团团围住的火焰,也没想到,那女子会同她搭话。
今夜,她一如既往出来寻找有缘人,不想,竟遇一绝色女子带着家仆在外行走。
她一时被女子的容貌迷了眼,驻足流连,略略出神,险些被那仆人踩中,这才惊跳闪避,被这主仆二人发现。
不过,这女子真美啊,若她也幻化成这般模样,还愁找不着如意郎君吗?
因此,莲香遭那仆人驱赶也不愿离去,只呆呆望着,欲将那女子的样貌身形刻在心里,回了洞府勤加练习,下次外出,一定用此绝世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