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年底北静王出了事,关系近的,哪家不绷紧了皮子,生怕行错了路子,被人一概论处,这才翻过年几天,大儿子就往刀口上撞!
贾母心思转得极快,瞪了没眼色的刑夫人一眼,“还不叫你弟媳妇起来!”
刑夫人闻言,连忙上前将王夫人搀起来。
是了,王子腾与都察院交好,人尽皆知,如今大老爷之事,还得靠着她这极不喜的弟媳妇。
王夫人只垂眼,谢过老太太开恩,心中却在考量着此事能不能叫哥哥沾手。
此案本只一件小事,随手就能压下去,但与结党营私搭上关系,就不一定了。
谁不知,结党营私是当今大忌,冒然出手,可能还会连累哥哥,可不出手,大老爷轻则遭训斥,中则降爵,若是因此被人查出别的事来,重则除爵也是有可能的。
只听贾母跟王夫人道,“这起子小人为了报复,什么事儿都能信口开河,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与他有什么党可结,再说谋财害命,几把旧扇子而已,这府里随便收拾收拾都能堆满他家,谁稀罕他家这‘财’!”
贾林氏面色平静,眼睛盯着槅子上的梅瓶,似什么都未听见,心中却嗤之以鼻,若是不稀罕,何苦费如此大的力,还被人告了官。
王夫人尚在考虑,都察院坐堂已本能偏向贾王两家,只这证据确凿的,都察院门口又围了众多百姓,当堂偏判了,恐会惹出事端,便随口问了贾家小厮几句,退堂,容后再议。
后又派人前往贾家说明情况,问如何处置。
如此一来,贾家自然是松了口气,连忙上下打点起来。
贾琏和王熙凤见案子暂被压下,也不气馁,早在预料之中,只暗中着人好医好药照看石呆子,千万不能叫人出了事。
贾母也得了消息,但案子没结,不能完全放心,见贾林氏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走”的无赖样儿,贾母没精力跟她耗,只道,“敦儿媳妇,我今儿乏了,没精力招呼你,去你嫂子院里坐坐吧。”
见贾林氏随后起身,王夫人急了,事儿没成,怎能就如此算了。
不过,又听她道,“老太太,既您精力不济,黛玉不好劳您费神照顾,我看这府里上下也忙,想必太太们也没空照管,正好我得空,不如,我带她去山上养段时日如何?”
贾母的脸肉眼可见沉了下来,如今在这院里,黛玉都能被调唆地不大听她这个亲外祖母的话,若在外养上不知多长时间的“时日”,黛玉心中还有她这个外祖母,还有宝玉吗?
林如海,这个宝玉以后的靠山,不能就此断了联系。
贾母因拒绝道,“山上更深露重的,如何能住人,就玉儿那身体还是别折腾了。”
贾林氏索性说,“老太太叫黛玉来问问她愿不愿随我去吧。”
贾母当然不肯,若是黛玉真被她哄了去怎办,如今的黛玉,已不是刚进府时对她千依百顺那个黛玉了。
见贾林氏寸步不让,贾母只能妥协,摆手道,“也罢,如今突然多了这么些人伺候,我这院子里也吵得慌,便把黛玉挪出去吧,叫她也好宽住。”
王夫人闻言,眼中闪过欣喜。
贾林氏得偿所愿,自然告辞,去瞧黛玉。
小姑娘见了她依旧极高兴,眼中都泛着神采。
贾林氏告知她欲上山住些时日之事,小姑娘瞬间失落,又闻每月定期来瞧她之事不变,又重新振作。
贾林氏摸摸她的头发,嘱咐道,“若有了事,一定叫人去山上知会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小小年纪,也不知何来恁多心思。
黛玉只孺慕地望着姑妈点头,又听姑妈说起兄嫂准备远行之事。
黛玉忙问了兄嫂的路径,听姑妈说目的地是如州,顺路到处逛逛,说不得,还要去姑苏一趟。心中希望燃起又破灭,还想着若是去扬州,她想请兄嫂代为看望父亲的。
贾林氏怎不知她心事,笑道,“三月,你姐姐姐夫要去扬州,必要去拜访你父亲的,若有书信、物件要带去的,尽早准备,好叫你姐姐一并捎了去。”
黛玉大喜,已思考着要给父亲捎带何物了,贾林氏也不扰她,闲话几句,又嘱咐了嬷嬷丫鬟们几句,便告了辞。
回家后,贾林氏将贾府的官司告知儿子,便没再过问。
胤礽觉着奇怪,贾赦便是再混账,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令人一查,始作俑者竟是贾琏夫妻。
贾琏先引导贾赦知晓了那古扇的存在,又上门与石呆子结下交情。
画,他确实买不来,但他知道贾赦性子,见了那好东西,别的就入不了眼,一定会想方设法弄上手,而此时,那起子趋炎附势的,便会扑上来献殷勤,这傅试傅通判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浅显的局,算计自己的生身父亲,一时叫胤礽摸不着头脑,不过转瞬,他得出一荒诞的猜测,把自个儿都逗笑了。
他与妻子一说,谁知妻子并不意外。
吴熳没想到王熙凤动手如此快,就是不知石呆子告了贾赦后,他们要如何控制局面,才能叫贾赦将爵位让出来。
她又哪里想到,正是这手法粗糙的局,入了上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