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吴氏, 虽时时带着帷帽, 看似守礼, 却在众多男子面前骑马射箭, 毫不避讳;又时常下车步行, 走上好一段, 说是“松松筋骨”,跟娇生惯养, 脚不沾地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种种异象不胜数, 夫妻恩爱却是真, 贾公子骑马,便请他至马车旁说话, 似叫他也讲与那位奶奶听。
如此相互摸索着,一行人进入平安州地界。
王官儿忽觉车队中人人警戒起来,一直藏掩的刀斧亦亮了出来,将马车与骑驴的他牢牢护在其中,飞速行进。
就连贾公子,亦不上车陪娇妻,一直骑马,马上长刀明晃晃亮着,似在震慑什么。
王官儿不解,他虽素闻平安州不太平,但亲身走过两次,不曾遇过事儿,何至于如此?
他侧坐驴上,与驾女主人车马的小厮兆利细询情况,但见兆利脸上虽笑,手中缰绳却紧握,眼睛四处张望警惕。
后听他道,“先生英明,家资颇丰却不露白,一身褴褛一头老驴走天下,那起子草莽出身不显,却都长了富贵招子,哪里将您老放在眼里,皆专盯着商队、富贵人家的舆马抢呢,美其名曰‘劫富济贫’,也不知济的哪家的贫......”
兆利话音未落,王官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刀兵相接、人与人拼杀的嘶吼惨叫声,兆利立时噤声,贾公子亦抬手令车队停下,派两人去探情况。
须臾,两人回报,王官儿心跟着一紧,竖起耳朵,静默听着,“大爷,是都中古董行贸易冷子兴的车队,十五车货物,三十余人押车,已快将匪徒杀退......”
胤礽听得皱眉,一时想不起这“冷子兴”是谁。
身旁杨子见状,策马靠近,低声提醒道,“大爷,此人是西府二太太陪房周瑞的女婿。”
杨子亦是贾氏家生子,家住宁荣后街,对贾门奴仆之间的联系亦有了解。
胤礽听完,眉头更皱,商人地位虽低,也不至于连良家子都娶不上,何故娶个奴籍女,此事一听便有古怪。
时去探消息的一名护院亦直起身,上前两步至胤礽马前,胤礽略倾身,只闻人低声回道,“大爷,奴才观古董行的伙计身手不凡,似行武出身。”
胤礽只“呵”笑一声,原想着南下避事,不想这事儿还自己撞上来了,他抬手一挥,两个护院翻身上马,车马继续前进。
他倒想看看又是哪路妖魔鬼怪。
及至胤礽等行到,古董行一行确已将匪徒杀退,正在休整,见有人靠近,“伙计们”又持刀起立,眼神凶悍望着他们。
时冷子兴认清来人,忙抬手叫众人收刀,上前两步,打躬作揖,笑道,“琛大爷安好?没想到能在此遇上琛大爷。”
冷子兴态度恭敬,眼睛却不住打量这位主子口中不可小觑之人,听闻北静王此次被剐下一身肉,便是这位的手笔,真是真人不露相。
胤礽只冷淡点头,“冷掌柜安好,可需帮忙?”
胤礽扫了一眼,冷子兴一行皆是轻伤,倒是匪盗尸体躺了一地。
果然,只听人拒绝道,“只是小伤,便不阻琛大爷脚步了,还请先行。”
胤礽闻言,也不上赶着没脸,叫家人继续前行,与冷子兴一行错开。
不多时,胤礽又听押后的护院来报,古董行的人远远跟上来了。
胤礽抬头看看天色,只道,“看来很赶时间啊……”
夜幕降临,一前一后两队人,在一处小村子再遇,冷子兴讪笑,胤礽依旧冷淡。
两队人马分开进村借宿,只这村中奇怪,户户闭门不开,屋中原有火光的,听见敲门声,瞬间便熄下。
两队人只得再碰头,合住到一座不大的荒宅中。
冷子兴又去问安寒暄,瞧见了传说中的“红颜祸水”,虽掩面,身段确实不俗,这位琛大爷亦如传闻,对其十分宠爱,亲扶人下车,护在怀中入内。
此荒宅,真是名副其实,窗棱门板皆被人拆了去,两队人马分院而居,亦能瞧见听见对方所言所行。
冷子兴无奈,这批“货”很重要,平安州匪盗盛行,各方势力皆有,“货”便是毁了,也不能叫人劫了去,遂夜路不安全,行不得。
可这位爷也不是善茬儿,万一发现些端倪……
冷子兴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放松,货物亦不敢卸进屋,只叫“伙计”运到后院荒地上,轮值看守。
偏贾琛队中有个落拓不羁的男人在那荒地上打转,冷子兴不禁怀疑贾琛是否察觉了什么,派人去打探,心中狠戾闪过,想着是否要杀人灭口。
忽的,又见那邋遢男人回来,嘴里嚷嚷着,“不得了不得了!”
冷子兴霎时握紧了手里的刀,冷眼示意手下人,却又听那男人道,“此处居然是九山王的故居!”
冷子兴愣住,九山王?几年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那个替罪羊?
胤礽一听,亦来了兴趣,叫王官儿讲讲。
平安州匪盗横行,但这其中兵、匪各多少,谁也说不清。
胤礽早年没有自己的势力,只听贾敦隐约透露过,当今还是皇子时,与之夺位的皇子不少,有人在平安州借匪盗之名屯了私兵,可眼见当今继位已定,屯兵之事将发,那位皇子王爷便欲使金蝉脱壳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