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官儿闻言,方止了笑声,只脸上笑褶怎么也平不下去,对吴熳的危险语气一无所觉,答道,“净剩些边角了。”
这伞面需用大片连在一起的肌革方可做,如今只剩下手脚与脸等零碎部位,不过那也是好物,只等以后寻了别的好东西,再制其他的法器便是。
不过......大奶奶问这作甚?
只听凉生生的声音隔着帷帽传来,“也就是说,先生将这件儿别人辛苦得来的好东西,擅自裁用了,还没给主家留下一星半点儿,是吗?”
王官儿闻言,脸上笑意僵住,心虚“咳”了一声,“啊!这、这......一张人皮也不够制两把伞面......”
王官儿一壁说,一壁紧盯着他刚制好的法器,生怕这位奶奶就此索了去,似又想到什么,谄媚笑道,“奶奶功德加身,便是普通纸伞也能制鬼,不像在下,功力不够,只得倚靠些外物,望奶奶大量,将此腌臢之物赐了我吧。”
吴熳闻言,难得哼笑一声,“我无大量,只问先生拿何来质这张皮?”
王官儿一听可谈价钱,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金银可否?”
这回轮不到吴熳笑了,那头胤礽轻笑问,“先生看我家像缺黄白之物的?”
那确实不像!王官儿心中默回道,可他除了金银和一身本事,身无长物啊!
只闻大奶奶又开了口,“先生既有此手艺,那下次再遇好料时,为我夫妻二人,一人制一件法器如何?”
“当然、当然!”王官儿听此于他来说,举手之劳的条件,哪里有不答应的,心心眼眼都是他的宝贝伞,须臾反应过来,才犹豫道,“不瞒奶奶,好料难得!”
他这么些年,也就得了烧坛子的骨灰与这块人皮而已。
吴熳倒不以为意,将伞掷给他,“有缘得之,无缘作罢,先生只记得有此承诺就好。”
王官儿小心接住他的伞,满口应下,不过看看顶上的皮子,又觉以此二人的气运,好料会自己送上门也说不准。
只大奶奶看了伞也不见走,且立在原地,王官儿不解,听人问道,“我还有一问,想请教先生。”
只要不说伞之事,王官儿都可,忙请人叙来。
便听大奶奶说,“不知狐仙与一般狐狸精有何不同?”
此问简单,王官儿侃侃而谈,“二者皆为狐物生灵,只有狐不作恶,一心向道,待金丹大成,便可称为‘狐仙’,实非仙也,此后勤苦修炼,加之机缘,有机会位列仙籍。”
吴熳又问,“那狐不惑人,一心想嫁人会有何目的?”
王官儿眼睛一转,恍然想起昨日上街买伞时,听小贩说起的“圣仙”传闻,又知贾家夫妇与贺知府关系匪浅。
便道,“除去男女之情外,狐仙入世,只三种可能,一为历情劫斩尘缘,二为报恩断因果,三为攒功德修炼。”
吴熳闻言,沉吟片刻,也不多待,道了谢便告辞走了,胤礽与之并肩。
还没离太远,便听身后传来护院们争相看伞的吵闹声兼询问声:人皮刀一砍就破,如何抵鬼;如何使等等。
回院路上,吴熳亦与胤礽说了那伞的奇异之处,只男人不屑一顾,进门便叫兆利舀了水来,取兰花胰子,伺候她盥手。
吴熳沉默,白瞎她那些口水。
她俯身洗手,且听男人还在她身后道,“若是再遇人皮这等东西,白送与王官儿都不许要。”
吴熳别过脸去不理,她没那么矜贵,不嫌弃,男人不要正好,她一人得两件儿。
胤礽说了半天,才发现被人当了耳边风,气得牙痒痒。
午后携人出门时,依旧别别扭扭的。
如州盛产木石,胤礽欲采办些,或作土仪、或回都货卖,说好带吴熳去木石街市上逛逛。
车上吴熳若无其事,胤礽一人冷战。
下了马车,集市上人车拥堵,胤礽又担心妻子被冲撞了,张手将人护在怀里。
吴熳轻轻碰了碰男人的玉带,算给了个台阶,男人会意,两人又似无事发生一般,好了。
如州木石盛名,外来商贸者多,本地好摆弄者亦众,各处门市中皆有人高谈阔论。
胤礽带吴熳偶尔驻足倾听,多是些门外之言,摇头便走,门市铺子亦看了好几家,都觉巧致不足,入不得眼。
忽见一盆小叶紫檀,身姿颇美,枝叶繁茂,忙携了吴熳去看。
不想,这家铺子无人高谈阔论,倒有店大欺客。
店伙计正呵斥一衣着半旧的男子,“买不起便别碰,碰坏了尔赔不起!”
男子脾气亦豪纵,与伙计辨起“上门是客”等言。
胤礽携吴熳在门口看了几息,顿觉败兴,正欲走,不想,那小叶紫檀花盆似被一石子击碎,“哗啦”一声,从花架上掉落。
店内伙计闻声见景,也顾不得与人争吵了,慌忙扑过来,将花木捧起,又呼唤店内另一人来帮忙抢救。
胤礽见状,更不愿久待,转身欲走,不想那伙计从地上捡起一石块站起,跑到胤礽一行面前,拦住不叫走,满脸怒容问是否是他们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