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熳瞧着她龇牙恼恨的模样,默默笑了笑。
回了家,吴熳来告婆母。
贾林氏与秦可卿也就是个熟脸,不曾说过话,听人不大好,问了两句。
吴熳一一答了,只道,“年轻女子思虑重而已,等想通了就好了。”
贾林氏听得这话只觉好笑,儿媳妇也才双十而已,何以就说秦氏是个年轻女子,笑过打趣之后,又闲话几句,便令她回去换衣服,歇息去了。
吴熳遂回了院中,叫人舀来水,细细打胰子洗了手,换上家常衣裳,在房内坐着,瞧周婆子做针线。
直至晚间,胤礽大步进屋,二话不说,沉脸拉了她的手把脉。
这可把周婆子吓住了,担心望着她,吴熳只笑着扬了扬下颔,叫她出去。
见人都走了,胤礽方气道,“爷刚进宁荣街,便听了大奶奶的英姿事迹。”
鬼知道他听见妻子出手将人打得头破血流,有多担心她!
吴熳只静静瞧着他,待人发泄完,才道,“你喝酒了,熏着我了。”
只见男人一听这话,忙低头四下嗅嗅,又瞪她一眼,方叫猫儿去外间,伺候他洗漱换衣。
吴熳瞧着他匆忙的背影,无声勾了勾唇角。
再见人进来,已没了那盛怒的模样。
胤礽坐到妻子身边,黑着眼问她,“那狗东西冒犯大奶奶了?”否则,妻子怎会出手教训他。
吴熳点点头,冒犯到叫她想挖他双眼的地步。
胤礽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主意,后又教训妻子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只管告诉我,不许再自己出手了!”也不想想自个儿如今是何情况,没轻没重的!
胤礽越想越后怕,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吴熳只含笑回握住他,她知道分寸,只用了三四成力而已,伤不着。
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星官很乖。
又说那顶着一脸伤跑回家的贾瑞,被门子瞧见了,门子担心贾瑞在外惹了事儿,忙去回贾代儒。
贾代儒又急急拄着拐到了贾瑞屋里,见他头缠白布,脸颊高肿,嘴角破裂,心疼不已。
只一贯严厉教孙,也不问贾瑞受了何委屈,只问他惹了什么祸,叫人打成这副样子?
贾瑞哪里敢说实话,低头跪地不语,闻得祖父拐杖敲得阵阵响,吓得直缩脖子,但口中仍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没办法了,只道是自个摔的。
哪知,贾代儒瞧着他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更加气愤,“睁眼说谎,该打!”
但又见人已伤成这般模样,不好再加伤,便令下人不许给饭,叫他跪在院里背书反省。
贾代儒回了屋,来回踱步,心中恼怒愈盛,想着不能叫长孙白受伤、受委屈,又吩咐家下去查贾瑞去过哪儿,在哪里伤的。
家人去了一晌午回来报,竟道贾瑞提前去宁府领了下一季的学费银子,脸上那伤是一位奶奶见他脸上有虫子,灭虫子打的。
贾代儒先闻领银子之事,气冲头顶,学中费用不足,他怎不知?贾瑞为何说谎私领?但为着孙子的名声,只先将此事按下不发,事后再问再罚。
又听说伤是人打的,只问是哪家的奶奶,他且理论去,打什么虫子能将人打成这般模样!
可家下却见支支吾吾、眼神闪躲,贾代儒知是有异,又将那话再入心头度量两三回,哪里有不明白的,霎时气得喘不上气。
怪道不敢说,原来是这般丢脸的事,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遂又到院中去,叫贾瑞伸出手,直打了三四十下手心,方才作罢,又令家下看着他,日日在家读书,一月不准出门去,丢人!
不想,次日一早,他且起身梳洗用早饭,准备去学中,便闻门外闹哄哄的,寻了家下来问,竟说来了许多塾中学子及其父母长辈寻他讨公道。
第九十八回
且说一早, 代儒家门前便聚了不少学中子弟及其长辈,说寻他讨公道,代儒莫名, 何事如此紧急,不能到学里说, 却也胡乱用了些稀粥,请人至堂屋说话。
因着来人皆是贾氏族中子弟亲戚, 代儒又是年高最长一辈, 所以众人先按辈分排列,恭敬请安行礼,待“文”字子侄辈小心归坐, 孙辈曾孙辈乖巧站立其后伺候, 右下手第一人,方期期艾艾同代儒说起来意。
“……原也不敢这般没规矩上门打扰太爷,只家道实在艰难, 才不得已, 还望太爷见谅。”说着, 便又起身深深作揖。
代儒看众人态度, 仍抓不到头脑, 只问他们到底所为何事, 怎又是公道又是家道艰难的话。
只听完原委, 他气得血气直冲后脑勺,颤抖着嘴唇, 叫家下立刻寻了贾瑞来。
时贾瑞听得人传, 也顾不得整夜指头消乏的困倦, 连忙整衣从卧房中出来,急急往堂屋去。
只脚刚跨过门槛落地, 便闻一声拍桌重响,又见他祖父满脸怒容,大声喝道,“跪下!”
祖父往日积威甚重,贾瑞哪敢不从,“扑通”一声,便低头跪下了。
少时,又见祖父拄拐靠近,双指一并点着他问道,“你在学中勒索子侄请你喝酒吃肉,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