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见那银子,眼睛都直了,请他们稍坐,忙去与招呼别家客人的东家附耳商议。
只见那东家边听,边回首用眼睛观察吴熳一行,后点了点头,似了然此事,急过来小心道,“后厨只有烧水的灶炉,不知贵人欲作何?”
护院与周婆子祖孙也不知大奶奶想做甚,都侧耳听着,只闻主子道,“掌柜放心,我们只进去稍坐一会儿,不做别的,不耽误您做生意。”
茶肆东家见了那银子亦心动,又观几人锦衣绣服,担心人去脏乱的后厨磕了、碰了赔不起,如今闻人说只进去坐一坐,不论真假,既如此明说,掌柜便为这银子信一回,立叫伙计带人去。
吴熳跟在伙计身后,环顾着这家茶肆,四处透光、透风,唯一密闭性好些的也就后厨了,那二鬼只可能在那处。
进了后厨,伙计招手叫里头烧火的婆子停了手上活儿,将茶吊子都从炉上卸下来,二人告了一声,便一起出去了。
吴熳即叫护院关了门,自个儿在厨房中走动起来。
护院二人也是与大奶奶同行了一路之人,知晓大奶奶的身手本事,只照吩咐办事。
吴熳行至一方角柜处,觉此地阴凉不似这火气十足的厨房,因敲了敲,淡淡道,“二位,出来吧。”
第一百零一回
且说吴熳发现二鬼藏于一方角柜中, 因请他们出来。
祝生也不扭捏,一手牢牢擒住寇三娘细白的手腕,堂堂正正现了身, 理直气壮瞪着吴熳“哼”了一声,丝毫不惧。
而寇三娘只跪在地上, 掩面哭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原被抓走时, 还唤求吴熳救她, 如今吴熳至了跟前儿,却只顾哭泣不再言语,眼中、面上愧色难掩。
吴熳静待了会儿, 便道, “你若无话,我便走了。”婆母那头并不十分安全,她需回去照看。
说着便转身, 寇三娘且又来拉她裙角, 再次被金光震开。
吴熳摸了摸发热的腹部, 回首垂眸看她, 只见其一双美目泪汪汪的, 仰面凄婉解释道, “嫂子, 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想寻个地方躲一躲, 并不是想占侄儿的位置。”
吴熳默然, 对这不知真假之话, 不作反应。
寇三娘见状,只觉心酸难忍, 她被毒害多年,从未想过寻替死鬼,直至经不住倪媪哀求,帮她给祝生端了那杯“香茗”,祝生见色起意,再三索要,她怕露馅,只得又斟了一杯。
可她真真不知祝生连喝两杯,能叫她也有机会投胎转世。
能再世为人,不再空守孤寂冰冷,寇三娘又愧又期待,且判官告诉她,原她只能投生成一妾生女,可因着身上有琛大哥的气运庇佑,她便能投胎到太太肚里,日子比这辈子还好些,她便心动了。
今日,见祝生来阻她,她一时慌了手脚,胡乱挣扎,才闹出那番动静,现下被祝生捉住半日,也冷静下来了,心中愧疚更甚,只想着这胎投不成便投不成罢,任凭祝生处置,好将这罪孽还了他去。
但她还是想与这位嫂子解释清楚,她当时只想着琛大哥气运不凡,他的母亲、妻子必也是,因才想往她们身边去,想依凭在环佩中暂避,并无恶意。
只没想到,这位嫂子有神通,能见鬼,她不想家中亲人知晓她心坏了,叫父母失望。
吴熳见寇三娘分证完便丧丧的不再言语,因出声问了她一句,“若你不去,任夫人腹中的孩子能活吗?”
寇三娘闻言,愣愣低下头,“活不了的。”她就是她,没魂儿的胎儿只是一团血肉而已。
她这几日伴在任夫人身边,亲眼瞧着任夫人高龄怀胎受了许多罪,言行中对这个老来孩子多有期待,因有此母亲,她才一时忘了罪孽,期许着转世为人。
吴熳怀了身孕,对孩子总多些怜惜,得了无意外的结论,只轻叹一声,这世间的因果也是够难算的。
如此想着,便撤去了茶肆外的火焰。
祝生明显察觉到了屋外那股威胁他的热意消失,倒对这能见鬼女子的明事理感到意外,因向她拱了拱手。
吴熳见了却没回礼,这书生有此下场,固有寇三娘与老媪害他、寇家老爷太太私心为女之故,可他若不见色起意,被寇三娘美貌迷惑,又何至于此。
寇三娘既无所求,吴熳也不需念在这层亲戚关系下,背道行事。
遂叫护院开了厨房门,准备离去,只临出门前,寇三娘又出声唤住她,“嫂子,恳请你勿将我还存在这世间之事告知家父家母,就让他们以为我已投胎转世去了。”
祝生的同年曾到寇家去求过她生前穿过的裤子煎服救命,想父母已认定她寻到替死鬼,投胎去了,如此,也不必再叫他们为她这不堪的女儿白操心了。
吴熳顿了顿,方道,“如此,你可是会极辛苦的。”
祝生拘住寇三娘,一不想叫仇人投胎,二是要她去服侍老母幼子,日夜操持井臼、纺绩织衣,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做这些事儿。
原著中,寇三娘主动请祝母告知她家中,寇母心疼她辛苦,使了丫鬟到祝家伺候,才减了她负担。如今,她不愿叫父母知道处境,那往后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可就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