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二公则被朝他们躬身作揖的曾孙气得打颤,合着恁多年,这小辈儿明明能瞧见他们,却每每视若无物,这简直、简直就是……
不恭、不敬、不孝!
二公欲教训,又不知从何训起,各瞪一双相差无几的牛眼瞧他。
胤礽行过礼后,泰然自若起身,也不顾二公作何情态,只回首问那女鬼,“余姑娘想叫我如何相助?”
余氏打碎了聂鹏云的算盘,确实助他一次,他自当回报一次,只她半夜惊醒身子重的妻子亦是事实,胤礽因并无好气。
对半空中可能将余氏逼至此地的两个鬼差,怒气更甚,又兼前情旧怨加持,胤礽便无顾忌,调动紫气益近二鬼,尤其赵老三,灼得他们皮开肉焦,吸气痛呼。
二鬼受击,自然甩锁还击。
胤礽拔剑,只未及动作,便见宁荣二公闪身拦在他身前,舞动刀枪,替他挡下二鬼攻击。
胤礽抬头,见二鬼且战且退,似想强顶紫气,逃出升天,探得其想法,胤礽哪能如他们所愿,只将浓浓的紫气一股脑儿扑上去,叫二鬼如立烈火丛中,再无力攻击,只一心想着护体、逃离。
二公遂停手得闲,胤礽亦得空儿望向余氏。
余氏见人面色不耐,忙道,“原只想借贾公子宝地,暂避鬼差,再图后事。只这二鬼目的不明,不像要拿我回地府见阎王,倒似想直接杀了我,因求贾公子救命。”
胤礽闻言,蹙眉望向那发焦冒烟儿的二鬼,这倒奇了。
今日,聂政山夫人至十王庙祭拜之事,他是知晓的,地府因此遣鬼来捉拿余氏,亦情有可原,只为何要灭口?
胤礽懒怠想,因开口问那二鬼。
可这两个,竟还是嘴严之鬼,身后重伤,只闭口不言,就连赵老三那喜欢自言、絮叨的,亦咬紧牙关。
胤礽挑眉,看来,此中还涉及危及性命亦不能外言的秘事。
宁荣二公立在一旁,抚须见识了曾孙的雷霆手段,对视点头,甚为赞赏,复又担心如此将鬼差烧死,恐引来地府追责,遂令他收敛些。
胤礽亦明白此中道理,将紫气削薄了大半,如此,似令二鬼松了口气,不再运功护身,直坠落地,只眼神仍阴森恶狠盯着胤礽、宁荣二公及余氏。
二鬼听了这半日,方明了女鬼为丝毫不犹往此处跑,原是认识这满身紫气之人,能得其庇护!
赵老三亦没想到此人能见鬼,且能自如调用身上紫气。
如此说来,当日在山上,此人必是听见并知晓他们在做甚,方用紫气故意伤他们的!
那日后,他花了许多时间养伤,待再出手时,却闻陆老爷因朱生之事被罚。
便不敢轻易动作,生怕此事会波及他,但又恐陆老爷责他办事不力,朝他的考评下手,遂提心吊胆过了好些时日。
只陆老爷从刀山火海地狱出来后,却再未提过那女子之事,似从未吩咐过他此事一般,赵老三只喜之不尽,便当这苦差事儿彻底摆脱开了。
不想,今儿有要紧事,又遇与那女子相干之人,赵老三只觉他与那女子算是过不去了,心中不停暗咒倒霉!
胤礽见从这二鬼口中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转向余氏,问她身上可有能威胁鬼差之物?
余氏茫然摇头,她除了这身衣饰,没什……
只忽的,余氏似想到什么,从袖袋中取出那纸通行文书,挥手扇了一阵阴风,将文书送至胤礽面前。
此物,定是地府不许私下买卖的。
胤礽瞧清纸上的金色印篆有“神京”二字,便知此就是王官儿提到的城隍令,点了点头,让余氏收回去,她没了这东西,似连站立都费劲儿。
余氏也不客气,迅速收回,方轻吐了口气,顿觉那股欲将她碾碎的力道消失了。
胤礽将事情串连在一处想了想,已摸得眉目,想是因着聂夫人到十王庙告了余氏,鬼差私卖通行文书之事面临暴露,这两鬼差方来杀鬼灭口。
想也是,从城隍处弄得印篆、又卖给地府中排队投胎的鬼魂,其中涉及定不止一两鬼之事,若这俩鬼真将此事吐露出,其他鬼差必不能饶过他们,遂死也要守住此事。
若今日没他,这二鬼恐就成事儿了。
胤礽复垂眸思量,若私贩通行文书之事不禁,比照他夫妇二人的遇鬼几率,今夜扰梦之事绝少不了,妻子身子日渐重了,日后还有孩子,均受不得惊扰,因此事还是连根拔起、永绝后患的好。
胤礽打定主意,便问余氏,“你日后如何打算?”
他欲将此事捅到地府去,到时,地府肯定会彻查,没有了这二鬼,亦会再派其他鬼差来追缴流通在外的通行文书,余氏仍然逃不过。
余氏闻言,沉默片刻,眼角瞥过奄奄一息的两鬼差,答道,“还请贾公子帮我看住这二鬼一夜。”
她原打算慢慢折磨聂鹏云的,只眼下没时间了,用今夜速战速决就好,完事之后,她自会回地府,阎王爷如何判罚,她都认。
话毕,便与胤礽告辞,往聂家去了。
夜幕下,宁荣街上似一时寂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