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闻言,只笑着摇摇头,请薛宝钗坐了回去,又看向一旁的莺儿。
薛宝钗会了意,便道,“莺儿,你去茶房里,烧壶新水,给林姑娘泡新茶吃。”
莺儿不懂这其中官司,疑惑瞧了瞧清歌,应了声“哎”,便出去了。
薛宝钗听得脚步声走远,方道,“姑姑寻我有事?”
清歌点头,笑道,“是有件事儿。按理儿,应同薛太太说的,只是托我那人说,先问过姑娘想法,若姑娘不愿意,便作罢,就不惊动更多人,否则,影响姑娘名声,就不好了。”
薛宝钗一听这话,心警惕提起,面上却疑惑笑道,“姑姑可把我说糊涂了,究竟是什么事?”
清歌这才低声道,“义忠亲王府欲为卓善辅国公聘姑娘为正妻,想问问姑娘意下?”
薛宝钗初时只以为听错,惊疑望向这位姑姑,复又见人认真点头,她如雷轰电掣,说不出话来。
辅国公正妻,超品诰命夫人?
许久之后,方愣愣问,“为何是我?”
清歌笑道,“自然是姑娘才高贤惠,堪为良配。”
停顿了会儿后,她又道,“姑娘千万不要有负担,那边说了,全凭姑娘意思,若姑娘不愿,此事不会有人知晓,亦不会影响姑娘以后议亲的。”
清歌话毕,仍见薛宝钗还是愣怔出神模样,也不催她,只道,“姑娘若想好了,七日之内,随便找个由头到林姑娘院里告诉我一声便可。”
许久之后,才见人望着她木木点头,清歌笑着摇了摇头,不论怎聪慧能干,也还是个半大孩子。
那头,林黛玉见清歌出来,与薛姨妈说笑两句,又说要与宝姐姐玩儿,遂又到了薛宝钗屋里。
只与宝钗说话,她多心不在焉,前言不搭后语,林黛玉知晓缘由,打趣儿似的叹了口气,便告辞了。
黛玉主仆走后,薛宝钗犹在出神。
待晚间薛蟠回来,才问了些义忠亲王府之事,闻得当今果欲赐婚,且辅国公确实未寻到合适的人家……
薛宝钗遂打定主意,同她妈说了,且将脖子上的项圈解下来,坚定道,“妈,明儿叫哥哥将这劳什子熔了,打成金锞子赏人吧。”
第一百一十三回
却说薛姨妈望着女儿递来金黄灿烂的项圈, 又闻她之言,惊得险些厥过去,待缓上两口气儿, 忙将项圈夺过来,重新与她戴上。
一面动作, 一面低声喝道,“说的什么胡话?为一没影儿的事儿, 怎就敢把这个给熔了!”
那清歌不过林家的一个教引姑姑, 许是混说话捉弄人,一向清明的女儿怎就信了?
超品诰命夫人,与府里老太太一样的品级, 这是一个下人动动嘴皮子, 女儿点了头便能成的?
再说,就算此是真事儿,可义忠亲王府前途未卜,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薛宝钗却只按住薛姨妈的手道, “妈, 我从前就知道清歌姑姑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今儿又着人去角门茶房里问了, 她白日里确实去过敦太太家, 想是见琛大奶奶去了, 这二人都与义忠亲王府有关系,因此, 她们的话儿大半可信!”
薛姨妈见女儿如被鬼迷了般, 心里阵阵叹气, 面上也不执拗,只好生哄她道, “明儿,我去寻你姨娘问问,瞧瞧此事真不真,可不可行,咱再做打算,可好?”
薛宝钗一听这话,忙阻了她妈。
在这府里住了许久,她也算摸清了那位姨娘的性子,心冷又自私,眼里从来只有宝玉与宫中的元春姐姐,余者皆是可利用之人罢了,包括凤丫头、她妈和她。
因而,去岁贺家来接香菱,她才想撮合那桩婚事,给薛家多留条后路,可惜被哥哥毁了。
可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她们自有了,又何必去问姨娘。
许她跟你说上两句空空的话,此事儿还成了她的功劳,将来挟恩图报,又叫薛家给她白出力。
薛宝钗越想越是,便劝薛姨妈道,“清歌姑姑说给她传个信儿就行,如此,咱们又没损失,试一试又何妨?但妈若将这事儿跟姨娘说了,倘或真是她唬我,岂不叫姨娘,叫那些听了这些话去的丫鬟婆子们笑话我吃天鹅肉?”
薛姨妈猛然顿住,一想女儿走在外头,受人指着笑话,她就难受,只眼下绝不能为了这没影儿的事儿,自断后路。
遂也不将项圈往女儿颈上戴了,起身取了块锦袱认真包好,就放在她枕侧,她亲自盯着,绝不能叫儿女背着她将这东西熔了!
薛宝钗见状,知她妈态度松动,心中欣喜,依偎到她身边,细声细语道,“妈以为这府里有多好?凤丫头霸道好权,如今琏二爷又袭了爵,府里一切都名正言顺归她,我真与宝兄弟成了又如何?宝兄弟是不愿个上进的,也听不得人劝,我们往后就靠领月钱过日子?还是我用娘家钱补贴家用?亦或是谋划老太太的私房?”
薛姨妈听得慌神,忙用手捂她的嘴,低声训道,“这些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况且,什么娘家钱,那是你父亲、你哥哥给你预备下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