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几人凑了凑钱,请袭人的哥哥在外头买了一粒传言中效果奇佳的棒疮药来,研开给她敷了,又打点了一个小丫头子,日日给她熬药、灌药,好生照料着。
紫鹃感激在心,一日,鸳鸯来瞧她,见她拉住人沉默不语,眼泪如滚珠般止不住,只叹气道,“林姑娘对下人如何,我不信你瞧不见,你又看袭人伺候了这两年,如今是个什么样儿,何苦为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白白受这场罪!”
紫鹃听了,后悔不迭,失声痛哭。
只她的苦日子且在后头,宝玉房里大小丫鬟十几个,心思同她一般的不少,排挤针对少不了,她又失了几位主子的心,一辈子不可能得抬举,从此后只会是个受搓磨丫鬟,想走也走不了了。
又说如今荣府乱作一团,外头那些谣言更是顾不上,只盼着府上不辩驳、不承认,此事能快些过去,叫人就此遗忘。
而林黛玉则过上了荣府里没享受过的舒心日子。
姑妈为她备的院子清幽雅致,虽不比荣国府富丽堂皇,但更似她扬州家中,叫人轻松自在。
再就是原在那府中时,出门应酬交际是舅母同琏二嫂子的事儿,她们姊妹只陪老太太说笑解闷,偶尔才见一见到府上参宴或拜访的客人,难得有出门机会。
自来了姑妈家里,姑妈却常带她出去赴会,她终于见上了多年只能书信往来的知己好友们,心情哪儿能不雀跃、畅快。
只她要回扬州了,将来几年通信难免不便,几人都有些伤感,因此,更极珍惜来往的时日,回回在各宴会上必是才思踊跃、谈诗说辞,每每尽欢而散。
无宴之时,黛玉便同慕哥儿玩耍、瞧嫂子教慕哥儿走路、说话,再就是跟着姑妈学理事,日子充实又快乐,竟是连往年这时节的咳嗽之症都没发。
恍惚间,她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宛如这家中的小女儿一般,受宠幸福,只在夜间,却更加思念父亲,归心似箭。
又说吴熳,婆母带着黛玉料理、交割家中诸事,她则负责打点行装之事,因着此去扬州,要住上几年,遂需带的人、行李也更多,需一一斟酌,不时补漏,她与胤礽各有各的忙。
日子便这样过着,三月春闱很快过去。
公公贾敦三月中旬已家来,只会试皇榜一张,但凡有学生中了,便有来谢师又请教殿试的,家中也跟着喜庆了一阵儿。
直至四月下旬殿试、授官毕,方停下来。
其中,姑苏林家林朝之也中了,二甲前几名,本可授为庶吉士,只他拒了,主动上表请外放至江南一地任知县。
此番江南大动,正是缺人之际,他主动请旨前往,上头自然应允。
胤礽听得这消息,似略惊讶,因同她道,“还是个有情的。”
吴熳笑笑,大底也猜到林朝之是为了不能入都的黄六娘,只男人原将林朝之想成何样了,才来的这般感慨。
总之,这一家子也随他们一同南下,欲回姑苏祭祖后,方去地方任职。
此后便是四月底,慕哥儿的周岁宴,也是饯别宴,因来人奇多,比他们大婚时还要盛大热闹。
又说宫中,贾元春竟是在几日前方知敦老爷一家要离都前往扬州一事,心中不住叹息,她用尽手段示好,似不得其法,敦老爷一丝相助、偏向之意也无。
如今又出了宝玉这一通无理取闹,与林家、那位弟媳都起了龃龉,更是雪上加霜。
贾元春蹙眉叹息许久,方唤伺候之人来,打算赏赐厚些,也算赔礼。
只这回,夏守忠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往后还要同这位娘娘捆绑一阵儿,不能老瞧她做令人不喜之事,因隐晦劝道,“奴才闻小公子周岁,陛下亦有赏赐,不过只送至忠顺王府,同王府贺礼一齐提前使人送了去,并未大肆恩赏;义忠亲王府也如此,念着寿光县主同明昌郡主的情谊,只着薛家暗地里送了去……”
这几位都悄悄送,您属实张扬了些。
贾元春闻言愣住,后看向夏守忠,只见人一副恭顺模样,几息后,方追问道,“那孩子百日时,也只本宫赏了?”
夏守忠点头,且道,“当日忠顺王府同义忠亲王府收到请帖,亦未到场,只着人提前送了礼去。”
显然,这二府都在避嫌,只贾妃大张旗鼓似已将人拉入阵,宣示一般,惹了贾敦父子恶感。
贾元春今日这才明白她做了什么蠢事,只头痛撑住额头,令夏守忠派人将东西送至荣府,由荣府一并带去。
待人遵谕去后,她方才撤下手,面色迷茫,她实在不懂,一笔一画写不出一个“贾”字,她冒险为贾氏挣前程,敦老爷乃宁府近支,为何不愿支持她、也不愿助宁荣二府复起?
贾元春想不通,贾母与王夫人亦想不通。
琛哥儿媳妇将宝玉打得如今还需卧床休养,娘娘怎能转头就让她们去送礼,且是赔礼,二人咽不下这口气、拉不下脸,因撒开手不管,任由王熙凤夫妇料理。
时王熙凤手拿礼单,陷入沉思,她想法也同贾母与王夫人,吴漫已这般不给脸,娘娘还送礼去,且这礼儿已厚得超过一般贺仪,可见其对敦老爷一家的看重,遂疑上心头,拉着贾琏嘀咕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