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回这狐狸,她不屑之余,又见林生举止言谈极为豁达,逛街时,事事以她之心意为先,难免动了点儿别的心思。
只想着给这林生个机会,若是今日入寝前,他发现了她并不是六娘,便算他对六娘真心实意,她自离去,祝他和六娘百年好合;若是发现不了,她索性生米煮成熟饭,她愿作小,给六娘端茶请安,共事一夫,姐妹俩再一处厮守百年。
只她实没想到,六娘竟隐下这么大一秘密。
她生的孩子并未如大多狐子那般体弱多病,康健且不说,还是极为稀少的生带妖力之子。
又兼一眼便瞧出了她非六娘,果断摔打她给母亲出气、追问母亲下落,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她虽身上疼痛又生气,却也感慨,六娘怎就如此好运,先遇林郎,又得容哥儿,真真是羡煞旁狐!
只这孩子在书生身边长大,学了些人间繁琐的规矩教条,所思所想被禁锢了,这可不好!
因只笑道,“还不放开姨娘。”
又说这“姨娘”一称,可谓是一语双关了,狐狸有些愉悦。
林容却不动,面色寡淡,仍问她,“我娘呢?”
见这狐狸还是一副巧笑嫣然模样,丝毫不急,林容却等不得,再动手就不是简单的摔打,用上了修为,将那狐狸打得呕出血来。
狐狸捂着胸口,这才惊骇望向林容,瞧着他那漆黑澄澈的眼瞳,竟生出畏惧之心。
这可不对劲儿!
狐狸警惕又无奈,只得将六娘的藏身地告诉了他。
却不想,待她话音落下,林容急急靠近她,用修为生生将她逼出原形,提着她的后颈,便飘然离开了这府邸,去寻他母亲。
狐狸被一小辈如此提着,只觉又羞又恼,咬牙切齿暗道:一定要叫六娘好生教训这小崽子一顿!
而林容,得见他母亲化作原型,闭眼蜷缩在一处破败的房舍中,人事不知,随时可能被人发现,带走宰杀、剥皮……
这样一略想,手下揪着红毛狐狸后颈的手劲儿便不断加大,疼得狐狸直“呜呜”叫唤。
林容略略回神,眨了眨眼,将想纵性伤人、破坏的恶意藏在无辜透亮的眸子后,这是他担心吓到父母,从小掌控的能力,后才声音乖巧又柔和地“请”狐狸给他母亲解药。
直至见母亲悠悠转醒,化作人形,林容才真正变成一个乖孩子,扑过去抱紧母亲,无限眷恋。
黄六娘见了儿子手上的莲香,真是气狠了!
她与夫君如何,是不是情深意重,干她何事?哪里用得着她插手!因好脸色也没给她一个,只安抚了“惊吓过度”的儿子,回林府去。
一进门,便见夫君在厅中焦急踱步,见了他们母子才放下心来,又见她抚额、脚软,差点儿倒下,急忙来接住,将她抱进房去,又着急要去请大夫。
她连忙叫住,只是迷。药药效未过罢了,何须又劳动叔父府上。
只一瞧夫君为她着急的模样,黄六娘极高兴,却又忍不住伤心,成亲近十年,他竟是没认出来吗?
今儿若不是容哥儿发现得早,及时制止了,他和莲香可就真睡一张床上了!
黄六娘贤惠名声在外,肚量却不大,自打生了容哥儿,叫夫君这一支有了健康又伶俐的后嗣,她便没打算容他纳妾。
这些年,他夫妻二人琴瑟甚谐,她自以为夫君亦同她一心,今儿……若真叫莲香得了手,她便不要他了,带着容哥儿去山上,再不回来了!
黄六娘越想越委屈,但又强忍着,将儿子哄去休息,方咬了唇,不理林朝之,自顾自面朝床里面生闷气。
林朝之急得直抓脑袋,他从小书房意犹未尽出来,便不见了妻儿,又见厅中圈椅倒地,正担心妻儿出事儿,妻儿便回来了。
只他才去书房多会儿子,妻子缘何就虚弱成这般模样,又难得生了他的气。
林朝之只温声细语道歉讨饶,又俯身去抱妻子。
但见妻子别脸拨开他的手,林朝之何曾见过这般生气的妻子,只急得一脑门子汗,忙起身跪在脚踏上,求妻子告知他何处错了,他一定改!
总之,赔礼的话说了一箩筐,人是真不知道哪里错了,将黄六娘气得立时翻身起来,美目嗔他,眼泪不禁滚落。
这可更叫林朝之着急了,忙拉了袖子去给她擦。
只那衣料磨得黄六娘眼角疼,不住躲闪,又一眼瞄见看着他胸前被染了片红色,不觉噗笑出声。
林朝之低头,见了这景况,忙借杆往上爬,拉了黄六娘的汗巾子问她,“怎又换了这个?”
那日妻子染了回来觉着好看,但苦恼其会染色,担心坏了其他衣物,他便以为妻子不会系了。
哪知,他此言一出,似又气到了妻子。
黄六娘无言,她今儿就是系着这条汗巾子出门的,可听男人之语,莲香分明就没系这个,如此,他亦没认出来,终是过了十年,情意淡了!
黄六娘又枕衾倒下去,默默流泪。
林朝之见状,又不知哪里错了,忙又磕头道歉。
林容在外头听着父母房中的这番动静,低头冷冷瞧了瞧手里的狐狸,一径回了他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