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火车启动,陆雨整张脸贴在车窗上,直到站台上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她缓缓坐回座位上,抬手遮住了脸,整个人颤抖起来。
秦阙本以为今天的戏到此为止,却被杜心莲告知,要直接把前三节拍完。
直到走进带着寒意的太平间,她才明白杜心莲的用意。
在拍完前两场戏后,她的情绪还处在一种温馨动容中。
这种情绪跟即将见到姐姐的陆雨是很相似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停尸床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整个人如同从天堂掉到地狱,如坠冰窟。
她这个饰演者尚且如此,何况陆雨。
陆雨缓慢地挪动到那张床前,目光涣散地望着床上的尸体,如同陷入了一场不醒的噩梦。
良久,她的眼神终于聚焦,变得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姐姐。
她急切的目光一遍遍扫过那冰冷的,再也不会笑着望向她的人。
就像一簇篝火,慢慢被冰水浇灭。
感性仍然拒绝,理性却像根绳索般慢慢勒紧了她的脖子。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不管女人变成什么样,她都能认出来。
那是她的姐姐啊。
陆雨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尸体青白的手掌上,尸体纤细的手指上,戴着她用高考后的兼职工资买的戒指。
她伸手去握那只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却在接触到的一刹那,腿一软,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
她的手仍抓着那只手,挺拔的脊背终于佝偻下去。
发出嘶哑难听的哭叫声,如同野兽临死的悲鸣。
秦阙回到住所时,已是晚上十二点。
她眼睛哭得有些痛,跟酒店要了个冰袋敷着。
过多的情绪爆发让她感到无比疲惫,但她仍掏出了手机。
果然,燕倾给她发了消息。
燕倾:第一天感觉如何?
秦阙坐在椅子上,看了手机屏幕一会儿,直接拨打了视频电话。
可能会打扰燕倾吧。
但她现在就想看到女人的脸。
视频通话响了一会,在即将自动断开的时候接通了。
“嗨~”
对面的燕倾穿着粉色的睡裙,似乎就是命中注定上那一件。
女人那边的光有些昏暗,但能看出是在卧室的床上。
燕倾的素颜看上去总是温和许多,尤其此刻,在朦胧的灯光下,在被悲伤蒙蔽的眼中,女人疲惫的笑容都显得那么温柔可亲。
秦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用力把冰袋往眼上按了按,声音沙哑,“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明知故问,她就是想听燕倾说一句。
“不要紧。”女人的声音轻而温柔,那张脸凑近屏幕看了半晌,笑道,“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没有。”秦阙摇摇头,“是戏的原因,不过我演得还可以。”
都一条过了。
但她也并不觉得简单,这样实时的表演需要演员付出极大的专注,爆发式的情绪输出很容易勾起演员自身的共鸣。
第三节结束后,明明杜心莲已经喊了卡,她却还是哭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不至于入戏到出不来,只是这样的情绪延续到自身,她想到,陆雨失去姐姐,或许就像自己失去燕倾吧。
这个念头一出,恐惧就攥住了她。
逼迫着她大半夜给燕倾打电话,确认对方还在。
“那就好。”燕倾跟杜心莲合作过,大概也能猜到她遭遇了什么,温言安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我在呢。”
秦阙怕她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勉强笑笑转移了话题,“《鉴罪》的反面主角是荣文老师,她好像对你很不满?”
她想知道燕倾的态度,如果燕倾也讨厌荣文,下次对方再对燕倾出言不逊,她也不会轻易让步。
“啊?荣文?”燕倾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是谁,不解道,“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不过她见我的时候挺礼貌的,我还以为是别人乱传的呢。”
“是吗?”秦阙这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荣文也不像捧高踩低的人啊,怎么当着正主不发作,反而冲她发脾气。
“算啦,就算她真说我什么,你也别跟她计较,”燕倾道,“她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事业一直不太顺,人就显得愤懑了点,其实是个挺好的演员。”
“嗯,好。”秦阙乖乖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屏幕对面的女人。
她想自己该主动收线让燕倾去休息,但告别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禁埋怨自己,这么脆弱,怎么让燕倾依靠呢?
燕倾总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这样的技能即使隔着一面屏幕也没有失效。
女人微笑着凑近屏幕,“嗯,知道你想我了,多看看,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秦阙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也笑道:“那你要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