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好似松了一口气,她满头是汗但还是笑着朝淳缇萦的方向点了点头,“有劳了。”
淳于缇萦屈膝行礼道:“娘娘言重了。奴婢先行告退。”
刘嫖侍候着窦漪房起身换衣服,那单薄的里衣都叫汉浸湿了。过了一会,等窦漪房喝了药准备休息之后刘嫖也就出了椒房殿往太医署那边去了。
太医署的药房内,淳于缇萦果然在那。
“你给我透露句准话。”刘嫖真挚的看向她说道:“我母后的眼睛究竟能不能治得好?”
“这。”淳于缇萦正在拿药,听刘嫖这般问脚步就是一停,她转身过来余光看向窗外,外头来来往往的有太医、郎官,还有走走停停的小太监。“不敢欺瞒公主,皇后娘娘的眼睛只能缓解。奴婢只能保证娘娘看得见光明,却不能保证娘娘像往日那般看人看物明亮。”
刘嫖重重的咬了咬下嘴唇,恨恨的说道:“这太医署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的太医竟然连你的医术的一半都比不过。”
“公主莫要这般说,我不过是靠着家中古籍罢了。”淳于缇萦顿时有些变了脸色,略带着些慌乱和羞愧的说道:“况且就算是我也不能根治娘娘的眼疾,缇萦心中有愧。”
“罢了,你安心在宫中当值便是。宫中有能耐的医女不多,你在这里前程自然不必多说。”刘嫖舒了一口气道。
淳于缇萦低下头去的好似带着些言不由衷,“是,近来皇后娘娘好陛下多有赏赐。”
“对了,”刘嫖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问:“近来可有去宣室殿替我父皇诊脉?我父皇的身体如何?”
淳于缇萦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陛下近来常常诏我过去询问娘娘的病情,偶尔奴婢也会替陛下诊脉。陛下他,略带亏空,最好静养。”
“下次再过去的话帮我提醒一下,”刘嫖点了点头,“我父皇也上了年纪,不能这般劳累,不然身体如何能好呢?”
“是。”淳于缇萦这般回答。
等刘嫖走后,淳于缇萦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低垂着眼眸,将刚刚没有配好的药继续配好。
皇后的眼疾这辈子是好不了了。若是眼疾之初请她过来医治才能可能重见天日,现如今是不可能的。拖了三个多月的时间,那脑中的淤血早已根深蒂固,能见着些许的光明都是老天开恩了。
正如公主所说,这宫中的太医的医术真比不过她吗?那怎么可能呢。即便宫中太医多行稳健,也不会连最基础的活血化瘀的药包也不会抓。
这就是皇家吗?透明的刀光血影在光明之下张牙舞爪。她这个无意闯入的外人阴差阳错的偷窥了一眼便已不寒而栗。
淳于缇萦将一个又一个的药包抓好,准备着明日亲自带到椒房殿中去。
陛下的身体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平日里提神补气的汤药想必也是不曾少用,所以脸上才看着不显。她伸手一试就知道那血肉早已亏空的不成样子。
罢了罢了。她的软肋在那,无法将这一切吐露出来,只能在心中愧疚于皇后娘娘和馆陶公主。是她对不住她们,她会在宫中呆一辈子,用自己的医术报答她们。
四月初,窦漪房的眼睛终于有了起色。虽然看人看物依旧不真切,但是比起黑压压的一片,她现在已经能看到光亮了。
“我看到你了,阿轻。”窦漪房将眼前的布条拿下来,她伸手摸着刘嫖的脸蛋喜极而泣,虽然眼前朦朦胧胧,但是只要一个身影,她便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的女儿。
“太好了,母后。”刘嫖拉着她的手,由衷的替窦漪房感到高兴。
“娘娘近来不能劳累、不能见风、最好不要直视太阳。”淳于缇萦在一旁柔声嘱咐道:“汤药奴婢已经交给苏晴姑姑了,都是温补明目的药材。”
“好、好。”窦漪房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道:“你是馆陶请过来的人,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忠心。往后便在椒房殿中伺候吧,我宫中正缺一个女医。”
淳于缇萦道:“多谢娘娘恩典。”
“陛下近来对我的眼疾多有关怀,你去宣室殿复命去吧。”窦漪房开口说道,“折腾了这些日子,我也累了。”
“那母后好好休息,等您再好一些我们就去上林苑看景。”刘嫖扶着窦漪房的手将她送到床榻边上。
“阿轻。”窦漪房拉着她的袖子,好像有话对她说,但是刘嫖等了片刻后只等来一句“我很欣慰能有你这样的女儿。”
刘嫖笑了笑轻声安抚道:“我是母后的女儿,启儿和武儿是您的儿子。我们心中都记挂着您的。”
窦漪房点了点头,躺在床上。
不一会,椒房殿内就空了,四周一片寂静。
床榻的帷幔是淡淡的黄色,上头是并蒂的瓜纹。但是这样浅的花纹,窦漪房却要仔细端量才能看的出来。她虽然知道自己能再次见着人影就已是难得,但心中却还是带着些遗憾以及不可置闻的怨恨。
刚刚刘嫖说她的两个儿子也是向着她的。可是窦漪房并不能完全相信。相较于大权在握的父亲,她这个没有助力的母亲,总是要低上一等。是,太子也时常过来看她,但是这些年他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她已经无法像寻常的母亲那般看他。刘武虽也上奏了案牍请求回京,但是被驳回后也就没了声响。比起两个儿子,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