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
村北偏南石桥下,有一所不大不小的石院子,院子里早些年是山石铺就的,后来上一任掌门陈卿老人家‘无敌天下’之后,花钱铺就了青石,院子总算焕然一新。后来老人家七年前离世之后,陈当心搬回了祖居之院,没有在住城里的房子,其实这个时代的陈家,根本不会缺钱。老人家在上海,京都都有房子。甚至孙子文象在京都读书之时,为了孙子的独自修养武学的环境购置了学府区的房子,武汉在孙子武象读书时,亦在珞珈大学附近小区购置有房子供武象修武。那时候,陈武象也自然和好友韩珞说过此事。韩珞也去过陈武象房子三回,确实适合修武,各项器械完善至极。其实自古武夫将就一个‘拳打卧牛之地’,在方寸之间就将一套拳学施展出来证明了已将拳学回缩,于方寸间力劲十足,风雷震荡。但当年的陈武象属于浪子回头的那种武夫,幼年间,见多了武夫试手切磋讲武,耳濡目染,也见多了武林的风风雨雨名名声声利利益益,祖爷爷陈卿的‘老来烦’,爷爷陈当心与人较量的一件件故事,都造成了陈武象厌倦武林的早年心态,名字中虽有个武字却实在不好武,故成长以后,多是玩耍嬉闹,村东村尾,与小伙伴‘游戏天下’,一个顽皮的小蛮童。而那个时候,年长武象六岁的哥哥陈文象,却因年长,被寄予‘哥哥风范’的厚望,早熟懂事,专心习武,年幼虽小却颇得陈当心举目赞赏。也许是见惯了哥哥那汗流浃背的模样,也许是有一个大哥如此继承拳法,陈当心与哥哥陈文象,对陈武象每日的武学功课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任由陈武象马马虎虎。亦是陈武象天性如此,陈武象就在半武半玩的童年岁月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陈武象实在是厌倦了武林的纷争纷扰分心,其实爷爷和哥哥都不知道他自己的底子,其实是武学天赋极高,旦无可奈何,他幼小之时第一次对武学的见面礼,就是太祖爷爷与人的一次切磋,画面实在不太具备艺术美。别人至若渴求的上乘武学核心秘诀,就在自家祖辈口传之间尔,他却视若顽石,虽知是真宝但厌倦了武林那份争斗。这份幼小的眼界自然是站在了武学圣地陈家村培养出来的。年纪在稍大些,陈武象翻自己祖书中翻出一卷中医古卷,却是治病救人的良书也是探究身躯的奥秘之旨,故此,对中医爱不释手,针灸,脉络,医药无所不读。年仅十三,就熟读完了家中医学,算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个壮举,由此壮志豪气,恳求爷爷把他送往外地读书,学习中医之脉。陈当心在当时陈文象功夫日渐丰厚之际,眼见二孙另有一番造诣,心满意足。送往外地二载。却在这二载外地游学中,却是心性天翻地覆,转了一个弯,跑回村子,跟爷爷认真说要学武了,那一年年方十五。日后陈当心才知道,在外地之时,陈武象遇到对手,身负‘陈家村’头衔的他,命中注定与这座村子逃离不开干系,别人的注目,同伴的疑问,质疑陈家村的太极祖庭的地位,都一一压迫而来。身负祖先使命的他,自然也选择了拳学,却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因为他自己的思考与中医日进的学问中,发现了武学的奥秘乃是身躯的壮大。这一点倒与韩珞颇为相似,俩人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是失去了幼小黄金学武时期,陈武象在刻苦下功夫,终究失去了那份早早强大的时机,进展缓慢。但陈当心却对此并不着急,历史上大器晚成的宗师并不少见。陈当心并不重早熟轻晚成,三百年前大画匠齐白石27始学画,终究成为一代大师,这样的历史太多太多。陈家村自清末名扬四起,一直被尊为祖庭太极。几百年的浩荡时间里并不缺乏挑衅者,而之所以被尊称的原因,乃是陈家村,代代都有宗师传。一代接一代,从来没有断过。陈卿那一代,外界质疑陈家村没有一位后起之秀,继承陈卿的地位,如何掌遗陈家村,没有宗师功夫,如何得到外界的认可?却不料,陈当心本该二十多岁就名声鹊起,却一直被陈卿藏珠于家,直到四十岁时,功夫火候已窥到化劲炉火之境,才跑出去与人比较了一番,为陈家村‘正名’。外界才知陈家村又有宗师出世。陈当心北返之后,十年间,奔返于国际之间,传播太极文化,将太极拳传播至世界,奠基了国际太极,功不可没!处处授徒,讲学。不分种族,授者即传。将太极拳养育身躯的功夫分享给了世界各族人民,为国际健康事业做出了卓大的贡献。这也是武林共尊的原因!古人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武林各派各拳均受这份大传播的利益,多多少少都沾了益。
而陈当心功成名就的后十年,外界并不见陈家村有宗师出世却也深信会有宗师出。
陈武象先文后武,开了心窍后得益于武学,尝了武学境界的美妙,落下了医学进展一钻一专武学,步步进益沉浸在武学的甜头之中,方知武学大天地里的学问!
而哥哥陈文象,自幼早熟,刻苦武学,天赋绝异,进展迅速,可谓得陈当心当今之心者,文象也。而陈文象却是在二十岁之后,停泄下拳学,专研起了文学,对文学的爱好日益增长,由一个年少的少年侠客转变成了文艺青年,修养谈吐举手投足,皆是个文化修养人。武学的凌厉日益消退文气渐长,在到后来,覆盖了武学的气质。外人看到,真是认为,人如其名,文也!陈文象,先武后文。
而陈文象文艺学完之后,却又文武并进,专研文武。而陈武象在大学中医毕业之后,却又专研医学跑到美国学习西医学。
陈当心老人就看着俩个天赋卓越的孙子,一步一步地走着,闭目欣赏自酌,像是两块美玉。
一块天生无暇,玉质通透,圆润完美,极为适合武学之质,一块略有斑驳,却粗糙中带着精华,仿佛大质若朴。却并不妨碍反而更美。都是上乘之质。
陈文象已经迈入三十的年纪,模样愈发文气彬彬,在陈家村后面的渭水江面上,安静入化劲,功夫水到渠成一朝翻天覆地。真正体会到了大天地的奥秘。明劲拳师的躯体强壮,在到暗劲之后,体会到了天地微妙的变化,感知力迅速上升,可与道感。而化劲之后,自以是登堂入室,好像一个画师终于达到了画意惊艳世俗的地步,对天地的感悟,认知,体会,都是别有洞天。自此,陈文象哪有心思在与世俗争名?一心进步,问道那最上乘的‘上证天道’。
陈文象自己的洞天里,对武学的认知已经成为了宗师的地步,乃是又一代化劲宗师。自己证得武学上乘之旨,自然挂念起了远在远洋他方求学的弟弟。古来长兄如父此话不假。陈文象大陈武象整整六载,自然自幼照顾弟弟,视若几出,疼爱有加,已经是半份父亲的心思挂上去了。而陈武象也是自幼粘着这个哥哥,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其实陈武象记忆初是害怕陈文象的,陈文象记忆犹新,在自家院子里,四岁的可爱的陈武象,冬天里脸红扑扑的像脸蛋上挂了两个苹果,戴个冬季帽子,上身土黄色的童服,下身绿色的涤纶裤,一双黑色鞋子,站在台阶上,若有若惧的看着自己,陈文象好一阵笑,伸手友好的表示给弟弟,弟弟却不敢近前。稍过半载,这小家伙就熟悉了哥哥,缠着哥哥玩。陈文象回想起弟弟出生时的情景,那一年自己六岁,刚上幼儿园的他,回到家里,就见到一个小小婴儿躺在自家炕上,被严密保护着,他那一刻就知道,这就是他弟弟?在到俩人都长到一定年纪之后,陈文象就带着弟弟去爬陈家村的山,村子嘛,总少不了一座座景色优美的大山。俩人去爬山,一次天渐黑,陈文象领着弟弟下山迷失了路,翻沟越岩,走到一处山腰,顺山腰间的小路攀越下行,最下方却断绝了路,乃是一处小悬崖,下方虽然是路从上方看去,却好像就是脚下之路。陈文象知道这条路往南走就是村子,也是家的所在。从陈文象的眼里看去,悬崖并不存在,而是仿佛轻轻一跃而下,就可以到达地面。陈文象打算自己先跳下去,然后让弟弟在跳下来他接住。恰巧此时,来了一个放羊的大伯,陈文象问了一番,才知道下面很高,惊骇了一下,庆幸没有跳下,不然就摔断了。陈文象望着上不去,下不去的路,犹豫了下,让四岁的弟弟稍微等一下,他自己仗这年纪稍长,从一旁的陡峭土坡一步迈出,挖一个可以略微放脚的土台阶,在进一步,这样一步步勉强下了小悬崖,陈文象被山坡冲力带着跑下山坡,然后看到了弟弟,他想要不要让弟弟跳下来接住,刚念即此,年仅四岁的小武象,就哇哇大哭起来。惊的陈文象着急,大吼一声:“哥哥来了,别怕!”并且一路重复此语,而陈武象哭泣也不断。他迅速原路返上悬崖,见到了哭泣的弟弟,安慰一番,知道此路不通,遂在返旧路,上悬崖上方。带着弟弟,重爬上山路,托着弟弟的屁股,往上推他,俩兄弟摸滚打爬,折腾一番耽误了下山良机,天色渐黑,俩人在绕行一圈,终于找到一条下山之路,经人指引,终于出了困境。陈文象的腿却磕上了一处硬石被磕破了,然后坚强的带着弟弟返家。途中脱掉鞋子,赤脚行路。让弟弟记忆深刻。俩兄弟自此事之后,亲密更盛,尤其是陈武象对陈文象的缠玩更大,常在陈文象早上睡觉不起的时候,从窗户钻进来,调戏半睡朦胧模糊的陈文象。惹的陈文象一阵翻手推脚。
这一年,陈文象记忆深刻,爷爷当心,春天出去了一趟,夏季初秋时分又南下了两个月,然后归家。自此,村子里外面的挑衅者就没有了。他记忆中‘切切磋磋’的武林小事,就消失了。爷爷也不用辛苦的去应付那些外来的武夫。而陈文象也更刻苦学武。
这一年,正是陈当心继任掌门之际,南下几近无敌之面。
陈文象走出自己西房屋的门,望着蓝天白云如洗的风景,挂掉了给远方远洋的弟弟陈武象的国际电话,知晓了那小子在国外,活的很好,功夫也没有落下,医学的成就也没有落下。也知晓了陈武象与他那位挚友,曾与自己切磋成平手的韩珞也一直联系,只不过俩人尚在美国两地,一个在纽约读书,一个在德克萨斯州。
陈文象迈入化劲之后,对化劲的天地感悟已经不是当年的暗劲小宗师的感悟了,爷爷当年的武学风景他也看的一清二楚,深切的知晓了化劲之密,上乘武学的核心要意,与天地挂钩的那份敏感,这个时候,在返观以前很多以前不懂的事,心中一目了然。包括祖爷爷陈卿如何能在当年打人挂画,爷爷如何一步赶蝉,很多童年见到的武术切磋的画面,一目了然清晰无比。在当今太极宗师陈文象的眼里,幼年记忆里那些来村子‘切磋’的武夫的功夫,层次,境界展露无疑,必败爷爷之手。往昔不懂不明的地方,全部如迷雾扫去,月露天际,清晰照览。
陈文象望了眼天空,他有一件事真的不懂,自己十岁那年,爷爷陈当心南下南国,几近无敌,以当今陈文象对化劲的认知,自知爷爷当年南下之时功夫犹比当今的自己更厚,乃是化劲深入的境界,四十年的辛苦功夫一饮一啄如水滴石,又是太极圣地的祖传功夫,四十年岁月的辛苦,天赋秉然的陈当心,怎会被一个山东暗器世家叛逆离家,且弃掉本身所学,又专枪术的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阻拦下?若是如今的枪仙,陈文象自然切却不怀疑那位大高手的境界,只是当初,纵然他天赋秉然,如何能抵的住陈当心的功夫?或者说,如何能提前二十年,与陈当心境界相同?这正是他当初不疑如今亲证化劲之后,看懂了那天地风景之后的疑惑,饶是当今自己,年仅三十,与四十岁那年的陈当心切磋,也不能说挡下。若是陈当心的境界执意要败自己又非绝难之事。就算那位枪仙天赋超出自己,二十多岁迈入化劲,又如何能与陈当心平分秋色?
这正是他疑惑之处。
但外界的声誉上,确实是那位年轻人的横空出世,阻拦了陈当心的南下之旅,护住了南国武林。这是不争之事实。
若是年仅二十多就与四十多岁的陈当心平分秋色,那那位枪仙在这二十年之内,岂不是境界早已超越了陈当心,位列天下第一,早就北上了?何必迟迟在南国声誉中北上却不上?待在泉州那座院子里,日磨一日的出海练枪。
正思考处,老态渐偻腰的陈当心,微微不那么硬挺,从外面走了进来,陈当心看到爷爷,亲切的笑了起来,俩爷孙边聊边坐在了台阶上,犹如二十年前,陈当心在这台阶上磨枪准备南下,二十年前仅十岁的陈文象蹲在这里给陈当心捏肩。只不过,如今陈当心已经是陈家村太极拳境界最高的一位拳师,陈文象亦已是功夫造诣新证得化劲的太极大宗师。
这一对爷孙啊。
“爷爷!其实我有个困惑有不少时日了。”陈文象蹲了一会,犹豫了一下不犹豫的问道。
陈当心却仿佛知道是什么事,不由一叹,平静道:“你问吧。”
“爷爷当年南下,那位枪仙一把木枪拦截住您的步履,可是真实?”陈文象道:“我自迈入化劲之后,日渐清晰武学天地,对此事有了很大的猜疑。”
“老喽!”陈当心哈哈一笑:“当年啊……”他的双目望着旁边,思绪回到了当年,仿佛那一场惊艳武林的盛事,是他一生骄傲的回忆,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神色,犹如抿了一口浊酒般,醉乎乎道:“知道不可瞒你也瞒不住当今大宗师的你喽。”
陈文象神色平静,等待下文。
陈当心下一句,惊骇了陈文象的耳目,让他果然如此!也是老人道破了天际不为外人知独自知的秘密,那一场当年南下之秘。
“那时的曹正雷,打不过我的。虽然入了化劲。”
“不过,他并没有让我失望。”
“一枪坐镇南方,何等壮阔!”陈当心老人豪气道。
说着,老人沉默了下。
场面一时安静。
老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缓缓讲道:“那一年我南下,我本就不欲把南国打遍,要留一份情面。遇着那位年轻人,算是机遇,当年的那个俊朗的持枪年轻人与我对决,才出一枪我便惊艳。”
“那份枪术,独到无二,从未见过。更蕴含无上的劲道,不是我们太极门的枪出如龙阴阳双全,而是一份方寸之间风雷震荡的含劲功夫,那五米之内,劲道猛烈前所未见。我一路北上又一路南下,从未见过如此枪法,就连我们太极门的枪劲在造诣上,似乎也被他超了过去。不及他也。”
“我当即惊喜,按下惊喜,一步一引,与他来回切磋。”
“我欣喜后辈之中出此杰才,喜不自胜。深切有盼他日后枪术浑圆大成之后的功夫,一来我不打算南下无敌,二来借此下坡,给武林同道留一份情面,和睦共处,才是正道。三来,遇此良才,正当成就他也。三机合遇一处,我就此北返。”
陈文象沉默不语。
“十年之内,他就名声大震,被尊为‘枪仙’,我虽不去南国闻此名声,知他名声如实,枪之造诣已非当年之刚刚出庐,乃是真正独到深厚的一门学问。”
风拂过,老人面上对那个年轻晚辈的珍惜之情油然而生。
“这又过去十年喽!”陈当心道。
“爷爷,明白喽。”陈文象咧嘴一笑,疑惑消失,遂心自明当年之事。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
“嗯?”
“在与他交一手,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切磋?趁您未老趁他还在。”陈文象问道:“想必,曹正雷也是如此想的吧。”
“化劲有头啊文象。”
陈当心道:“武学终有头,我如今隐隐揣摩到了,我如今在往上一步,就带头喽,于人间与自己无敌,却也就是这样子喽。”
陈文象恍若一闻,一愣,武学有头?
山有峰,河有尽,一条路自然也有个尽头,武学亦如此。
“曹正雷当今,应当也是如此。”
“我们俩,都在走这最后一步啊。”
豪气激荡,此处惊雷起,仿佛是当今天下,最风采夺目的俩个人,说着这句话一般。
陈文象眼里的爷爷,真的是有高手风范啊。
而豪气激荡刚起的爷爷陈当心,还没让陈文象激荡共震,就目瞪口呆,爷爷立刻站了起来,哪有半点高手风范,还像平时那个样子,一拍裤子:“跟你说话忘了回家取镰刀,我还要去地里看看呢。”
陈文象大笑道:“爷爷你能不能有点宗师风范?”
“宗师风范能吃啊!”陈当心回道,小跑着进了屋子。
陈文象哈哈哈的笑声,传遍院子的每个角落。
陈家村自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