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回头看了一眼,如同胜者一样昂了昂头,慢吞吞爬上了床,在宋南星惯常睡的那一侧乖乖坐好,等他一起睡觉。
*
程简宁出来时,被门口的腕足绊了下差点摔倒。
他看清满地乱爬的蓝色触手,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道歉:“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你的。”
好在章鱼看起来情绪不高,没有理他,程简宁飞奔到客厅跳上沙发,用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没能进卧室的小章鱼不满地拍打腕足,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吵到宋南星睡觉,无声地愤怒了一会儿后,它将目光转向了程简宁。
程简宁睡的枕头,是宋南星床上闲置的那一只。
小章鱼阴恻恻地爬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毯子里的人看。
程简宁就是个棒槌,被这种吃人的目光盯着也没法睡,他深吸一口气,把蒙着头的毯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眼睛说:大哥,我真不是故意踩你的。”
一只章鱼不能这么小心眼吧?!
小章鱼冷冷看着他,腕足卷起来,点了点他枕着的枕头。
程简宁不可思议:“你想要这个枕头?”
小章鱼的腕足点了点,带点催促的意味。
程简宁:“……”
一只章鱼还要睡枕头,真是反了天了。
他不敢得罪对方,只得忍气吞声把枕头让出来,客客气气地放在茶几上:“放这里可以吗?”
小章鱼没理他,身体缩小,爬到枕头上趴好,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程简宁:“……”
行叭。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
宋南星是被砸在窗户上的暴烈雨点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松开木偶起身,将合拢的窗帘拉开往外看,就见整片天空黑沉沉的,乌云仿佛就压在头顶,雨水倾泄而下。
“又这么大的雨。”宋南星嘀咕了一句,推开卧室门,就见程简宁已经起来了,毯子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沙发上,枕头放在茶几上,上面趴着一只蓝色小章鱼。
见宋南星出来,程简宁殷勤地问:“吃早餐吗?我煮个挂面再煎个蛋?”
宋南星问:“你还会做饭啊?”
程简宁说:“跟我奶奶学的。”说到奶奶他脸上的笑容顿了下,但很快又重新笑起来:“我虽然只学了五成,不过味道还行。”
“嗯那麻烦你了。”宋南星说完就去卫生间洗漱。
程简宁从冰箱拿了挂面和鸡蛋去厨房,
结果一回头,就见木偶和章鱼都在厨房门外,直勾勾阴沉沉地盯着他。
木偶的黑洞眼里隐隐有东西涌动,朝他龇了下牙,比昨天更凶。
程简宁:?
又怎么得罪你们了大哥。
雨势太大,吃过早饭之后,程简宁没法立刻走,只能留下来等雨停。
两个人没事干,一边打游戏,一边开着电视看新闻。
这时门铃却响起来,程简宁跳起来去开门,咕哝说:“这么大雨,还有谁来啊?”
打开门却看见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看见他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眼皮垂下来回扫视他,虽然表现还算礼貌,但程简宁感觉对方似乎连双眼皮的褶子都透着不悦。
程简宁心想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不管是不是人,看见他都想要翻几个白眼的样子。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讨人嫌?
就在程简宁出神的时候,高大的男人率先出声询问:“你是?”
程简宁连忙说:“我是宋南星的朋友,你找他吗?”
这时宋南星听见门口的动静,问:“是不是沈渡?直接进来吧。”
沈渡听见宋南星的话,冷淡地朝程简宁颔首,熟门熟路在玄关鞋柜拿出属于自己的拖鞋换上,擦过程简宁的肩膀进了屋。
程简宁:?
真的不是错觉,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他满头雾水地进了屋,就见沈渡一边往冰箱里放东西,一边跟宋南星在说话:“今天下大雨,中午吃个火锅?”
宋南星说“好”,又想起他总是喜欢早上去菜市场买菜,提醒说:“早间新闻上说这两天有不少人感染了树肤病,你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了。我囤的泡面也够我们吃的。”
“你昨天一天不在家,就是因为这个?”
宋南星含含糊糊地“嗯”了声,莫名不是很想让沈渡知道自己和收容中心的关系,有点心虚地挠了下鼻尖,说:“体育馆出事那天我们不是在吗,我就去帮了下忙。”
沈渡没有再多问,目光转向程简宁:“这是你朋友?之前怎么没见过?”
宋南星说:“他在收容中心工作,平时比较忙。昨天我去帮忙他也在现场,太晚了回去不方便,就来我这过了一夜。”
一旁的程简宁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随意聊着天,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种自己插不进去的氛围。
于是他只能端正坐着,在沈渡目光看过来时,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沈渡目光扫过他,拿着菜进了厨房。
程简宁的标准假笑垮下来,凑近小声问宋南星:“这是你……朋友啊?”
说“朋友”两个字时他顿了下,觉得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是普通朋友。
哪有普通朋友冒着大雨上门给对方做饭的?
宋南星没察觉他的小心思,也压低了声音说:“是我邻居,就住隔壁402。我们算是饭搭子。他一个人住我也一个人住,就干脆搭伙一起吃了。他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
宋南星看一眼厨房里挺拔的身影,越发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桐城大学的老师,只是个普通人。我还没跟他说过我加入了收容中心,你别说漏嘴了。”
程简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女朋友,还怕他接受不了你工作太忙太危险啊?”
宋南星面无表情看他:“……”
人长嘴不是为了乱说话的。
第47章 就像操持家务的贤惠妻子
下雨天适合吃火锅。
外面暴雨倾盆,屋里火锅放在电磁炉上,咕嘟嘟鼓着泡泡,辛辣的香气随着袅袅白气散发出来,霸道地充斥整个客厅。
宋南星用力吸了下鼻子:“好香。”
他殷勤地去厨房里帮着沈渡端菜。
沈渡穿着围裙,衬衫的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来的手臂筋骨分明,很有力量感。宋南星伸手去接他切好的肉片,两人手指短暂贴在一起,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传递过来,宋南星的心脏短暂加速。
他耳朵莫名有点烫,端着肉片出去时瞪了程简宁一眼,觉得都是程简宁好端端地乱说话,害他胡思乱想。
程简宁神经粗大,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也被火锅香气馋得不行,本来想去厨房帮忙端菜,但他一动,藏在桌子底下的小章鱼就伸出出手来用力抽他一下,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
程简宁迫于小章鱼淫威,只能坐在原地不敢动。
好在宋南星端着肉片出来了,他看到救星一样站起来,小声对宋南星说:“你的章鱼又跑出来了。”
宋南星低头去看,就见小章鱼黏在桌子腿上,看见宋南星看过来,八条腕足欢快地晃了晃。
宋南星赶紧趁着沈渡还没出来,将它捏起来扔回鱼缸并进行了一番警告教育,不许它再出来。
沈渡端着调好的火锅蘸料出来,招呼宋南星开饭。
餐桌是方形靠墙,他们三人一人占据一边,沈渡和程简宁坐对面,宋南星坐两人中间那一边。
程简宁虽然心里觉得沈渡好像有点不待见自己,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还是热情地夸奖道:“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光闻着味儿都要流口水了。”
见沈渡动了筷,他迫不及待地也夹起一块肉放进锅里涮涮塞进嘴里,又烫又鲜,好吃得落泪:“这是什么肉啊?沈渡刀工真好,竟然能切得这么薄。”
桌上放了好几盘片得薄薄的肉片,看不太出来肉质。
但随便在锅里涮一涮吃到嘴里,鲜得舌头想要吞掉。
沈渡说:“牛肉,我用香料腌制了一下。”
程简宁烫得直吸气,迫不及待又去涮另一片:“哦哦腌过啊,难怪吃不太出来,不过味道真好。”
沈渡没有再理会他,很自然地涮了肉放在宋南星面前的碟子里:“这是新鲜的羊肉,处理过没有膻味,尝尝。”
宋南星嘴里的还没咽下去,两颊微微鼓起来,含含糊糊地跟他道谢。
沈渡盯着他被辣微微红肿的唇看,继续给他涮肉。
程简宁一开始忙着吃肉没注意到,吃得半饱了去冰箱拿饮料回来时,才发现沈渡面前的的碟子干干净净,几乎没怎么吃。而宋南星面前的碟子里,总是恰到好处地放上一块涮好的肉。
程简宁犹疑地停下了涮肉的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宋南星还没意识到,见他呆愣愣盯着自己,诧异道:“你这就吃饱了?”
程简宁回过神来,没敢再看他们俩,用力摇摇头说:“没呢,太辣了我喝点水缓一缓。”
*
沈渡准备的菜量刚刚好,三个人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宋南星和程简宁本来想收拾碗筷,结果沈渡说程简宁是客人,不好要他收拾,自己接了过去。
然后宋南星也莫名其妙地被支开,和程简宁一人捧着一罐冰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着刚才的猜测,程简宁有一眼没一眼地瞟向厨房。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满身书卷气理应和厨房的烟火气格格不入,但他站在水槽前慢条斯理地洗碗时,画面又莫名很融洽。
就像……就像……
程简宁想了半天,脑子里忽然蹦出准确的形容就像操持家务的贤惠妻子。
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扭头去看宋南星。
就见宋南星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势瘫着,表情优哉游哉,更像家里吃了饭做甩手掌柜无所事事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