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局势对宋国严重不利,而且这是阳谋,摆在明面上可以堂堂正正拿来说的阳谋。经手之人可能是吴国的那对君臣,直接联络两大霸主的吴国太宰子起,可能并没有想要算计宋国。
宋国在子起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坑到了宋国,也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连误会都谈不上。
面对超级大国的绝对实力,除非宋国国君能够像吴王勾陈一样,有着超强才能的同时,还有超绝的人格魅力,同时也有面对两大霸主悍不畏死大力碰撞的勇气!
子橐蜚是这样的君主吗?显然不是。
即便现在宋国内部君臣也算得上齐心,可当年老妖怪跟晋国死磕,直接造就了“万众一心”这个典故。
上至国君,下至走卒,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此时此刻的宋国,也就只有宋国君主和卿大夫愿意共同进退,因为晋国、吴国也给不了比宋国更好的条件。
但是底层就不一样了,给谁上贡不是上?冲谁称臣不是称?换个国君根本不稀奇。
最典型的州国,小一千年换了三个姓氏的国君不说,地盘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乃至到现在,为了区别东州国、西州国,被周朝诸侯称作“州来”。
在淮水之畔逮鱼摸虾几百年,现在还能有点香火传承,已经是相当的难能可贵。
可以说对底层而言,贵族怎么换怎么恩怨情仇……关他们鸟事啊。
如果国君贤名,能让自己多收个三五斗,倒也会拥戴国君,愿意为国君打仗出力,防止国君被外国侮辱。
但子橐蜚是这样的君主吗?显然不是。
一个能在国际上赖账的君主,在国内赖账更是稀松平常。
只不过子橐蜚从来都只跟平民赖账,不跟屁股跟自己坐一块的贵族玩这种小把戏罢了。
“吴起雄才,天下为棋盘,诸侯为棋子啊。”
再度感慨吴国太宰子起才能之后,子橐蜚目光肃然,环视群臣,道,“散朝。”
这一次不是“寺人”开口说要散朝,而是子橐蜚自己。
等散会之后,子橐蜚留住了几个人,都是宗室。
“君上,臣戴举有事相禀。”
“子象有何计较,快快请讲。”
宋国宗室之中,能人并不缺少,能文能武者极多,而且每一个都是优秀的御手、射手。所以宋国对外用兵,从不担心缺少可用之才。
只是宗室就是宗室,大部分时候,只是工具人。
周怼王天授六年之时,这位奇葩周天子直接把东方诸侯的爵位统一降等,理由倒不是说要降等,而是说诸国平等,故爵位相等。所以,侯爵的还是侯爵,公爵的也是侯爵,伯爵的也是侯爵,子爵也是侯爵。
总之,都是猴儿。
为了这个破事,前往洛邑跟周天子对喷的人,就是宋国宗室中的英杰,号称“力能搏虎”的戴举。
此人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大野泽打死了一头老虎,而当时他身上没有带着弓箭。所以宋国方面就宣传他是“力能搏虎”,乃是天下间罕见的猛士。
在宋国内部,戴举的地位也是不俗,压榨戴国、戎国、曹国北方三国的苦差事,就是落在戴举手上。
黑锅戴举去背,好处国君去拿。
这么多年下来,三国根本没什么实力暗中反抗宋国,像戴国更是变成了舔狗,宋国让干嘛就干嘛。
因为办事漂亮,戴举也很受重视,虽然他是宗师子弟,但毕竟出了五服,国君重用也没什么。
如今戴举更是被封戴国之南,封地取名戴邑,离戴国如此之近,可想而知宋国的心思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面对宋国的危局,戴举自然也是要绞尽脑汁,为国君献计献策。
“君上,臣戴举以为,吴起之谋,诚乃上上阳谋,以我大宋国之力,不可破之。”开场白非常直接,道破了宋国危局的真正核心,就是实力不行。
固然宋国面对小国,也能耀武扬威,但也就是面对小国而已。两个霸主级大国结盟,他们只能干瞪眼。
游说?比钱粮还是比封爵?
出兵?吴国稍微调拨一点吴甲过来,就可以让宋国玩好几出退避三舍。
子橐蜚静待戴举继续说下去,就见戴举正视着子橐蜚,郑重道:“两强结盟,利两强而不利天下。今实为大宋国生死存亡之际,当行者尽出,前往燕齐鲁卫等国。便是蛮夷戎狄之国,亦不可不遣使交结。”
“自当如此!”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子橐蜚便知道这是最起码的操作,之前是心慌乱了阵脚,两个超级大国还没做什么呢,就自己吓自己。现在冷静了,就得见招拆招,先把能做的做了,之后再说别的。
“国内当以求稳为先,君上,可布告全国,减免税赋。”
“这……这是为何?”
“集我大宋国人心,以防两强收买!”
戴举说罢,接着道,“许庶民以爵位,攻济、泗之国而分其地。晋、吴虽大,王者老矣,此为良机!”
应急的方法有很多,宋国对内减免税赋,财政肯定要出问题。那么转移压力或者问题的方法,就是对外输出战争。
只是,子橐蜚却眉头一皱:“攻济、泗之国,如今用兵逼阳,不是如此么?”
“逼阳小国,无良田美玉,人丁稀薄,尽起一国之力,不过我大宋国一城一邑。不论再战逼阳之胜败如何,战后定要拓疆土以临济水!”
“再战逼阳,如何能败?”
“君上,庙堂之算先言败。臣观吴国猛男,非常人也。彼时蒙武受挫于此人,故有天时地利之故,然则猛男之威,何输中原英雄?”
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戴举此刻的就事论事,让子橐蜚深以为然。
“如此种种,可能胜晋、吴两国?”
“不能!”
目光凛然的戴举接着道,“两国结盟,于徐地互王,新君登位之际,或二三年,或四五年,皆为宋国之机遇。若奋发图强,当有生机。”
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房间内的宗室子弟们,都是竖耳恭听,纷纷点头,戴举的决策,现在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吞并北方诸国,这是个苦差事,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很有可能还要跟老对手郑国干上一架。
至少按照戴举的说法,吞并的济、泗之国中,戴国肯定算其中之一。而戴国虽然现在是宋国的舔狗,但当年是郑国的舔狗。
原本相安无事,倒也没什么,可如果宋国要吞了戴国,那戴国肯定会出奔外国,向强国求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宋国能安安稳稳地吞并这些个小国吗?哪个都不好啃。
就逼阳国这样的渣渣国家,一个吴国内部的小土鳖,就让宋国去年冬天焦头烂额,在国际上掩面尽失。
逼阳国这种国家尚且吃起来困难无比,何况那些个还有点小底蕴的国家?
只是,宗室子弟们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的确相当麻烦。
晋国、吴国互相称王,他们的新王登基之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要消化权力,巩固权力。
这段时期,就是宋国的战略机遇期,错过了,那就真是错过了。
晋国也好,吴国也罢,只要缓过来,以两个霸主的实力,磨死宋国根本不算个事儿。
“除此之外?”
子橐蜚毕竟是国君,冷静下来之后,他显然知道戴举还有话要说。
“寻觅天下刺客!”
一言既出,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