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李解“人头费”的楚国老铁,这时候信心大增,为汉子办事儿的精神头,更足了!
浑身充满干劲!
容光焕发!
不过喜悦的心情还没稳住多久,就听说汉子李解要在雍澨以西、汉水之畔,搞什么祭祀活动。
而且规格很大,规格非常大!
略微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要祭祀吴威王勾陈。
刚听到这个时候,不少楚国老铁就想起来,当年吴威王勾陈,先干柏举,后干郢都,其转折点,就在这里。
这么一想,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同样没有稳住多久,因为又打听到,汉字理解不但要祭祀吴威王勾陈,还要尊他为“天皇大帝”,称呼上已经变成了“帝勾陈”。
楚国人都懵了,心想老妖怪活着的时候,最高成就也就是称霸中原而已,也没见他成为天下共主啊,你哪来的脸,要称“帝”?
就算老妖怪自己活着,估计都不敢这么想。
仔细想想,顿时觉得恐怖到了极点。
汉子李解尊吴威王是“帝”,这是要干啥?这怕不是自己想要做这个“帝”吧?!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东海琉璃珠”、“五湖珍珠”、“赤霞”、“紫霄”等等贵重物品,不好拿,真的不好拿。
可要说让他们还回去,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宁死不还。
更让楚国人卵痛不已的,是主持大祭祀之人,居然是随国上大夫曾善。
七老八十的老家伙,能让这个老人精掺和这么浑的浑水,这得有多大的赌性?
这些个楚国在渚宫的近臣、老臣,跟曾老夫子是相熟的,有人的更是曾老夫子的晚辈,还有的人,甚至就是曾善的学生。
于是乎,不少楚国人就偷偷地找了个理由,跑去曾善那里取取经,听听高见。
雍澨山丘密布,洼地无算,冬春交际也多雨水,实际上只要肯下功夫,组织人力修建山田,收益还是不错的。
山头只要修建好蓄水池,种一季水稻都没问题。
现如今的改造,营寨林立之余,也的确正好凑了一部分人力出来,随时可以开工修整田地,烧山开荒。
看着和渚宫那边极为相似的工程模式,这些楚国人都是心惊胆颤,在楚国大贵族眼中没什么卵用的狗蛮子,在这里居然很是听话地干活。
硬要说多听话也讲不好,但汉军监工很是专业,偷懒用鞭子狠狠地抽,但盛饭的时候,也是把饭碗压得严严实实。
再加上大通铺有御寒的炉子,按照往年来说,每年别说老弱妇孺,就是青壮,一个冬天都要死不少人。
但是今年,却是大不相同,只要是上了工地的,居然都没死。
累是累了点儿,苦是苦了点儿,可包吃包住还包取暖过冬,这日子,真没得说。
老家的那点存粮,也够让家人挺过这个冬天,这笔账,不少狗蛮子和野人都没搞懂,但是汉军就是耐得住性子,天天讲时时讲,语言不畅通就请翻译,总之就是要把这笔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给这些狗蛮子和野人听。
然后野人和狗蛮子又不是傻逼,一寻思这道理挺对的,那还跟汉军折腾什么呀,来吧,有什么活儿都整一套,爷能加班到你破产!
别说称呼蛮人、野人,你就是称呼兽人,只要包吃包住,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解决吃饭问题,这是头一等的大事,至于什么招抚之类的破烂话,汉军这里,半点都没有说。
这倒是让楚国老铁们开了眼界,自己人又偷偷摸摸地合计了一下,照汉军这种搞法,搞不好汉东的底层,根本就不会跟楚国人走啊。
要说逼迫手段,楚汉两家都是恶霸,谁还比谁手段差?
但要说底层求存求活,尤其是这冬春交际之时,怎么看都是跟着汉子国混有前途,不可能跟着楚国老主人混啊。
照着这个思路,楚国老铁们继续仔细思考,继续感觉恐怖到了极点。
楚国怕是要完!
于是乎,甭管有的没的,抱着一堆刚从李总裁那里弄来的赏赐,就集体到了曾老夫子的营寨中听讲。
曾善的晚辈们也是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老夫子还请提点我等,如今南国大势,楚国……”
“随国必亡,楚国亦亡。”
“……”
“……”
不等对方说完,曾老夫子很鲜见地打断了对方说话,并且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很直接,很粗暴,让楚国老铁们很难接受,表情非常复杂,五官非常扭曲,但还是忍了下来。
有个曾经在楚国陵师做过右军左史的屈氏之人,很是恭敬地一揖到底,然后诚恳地询问曾善:“老夫子,汉子尊吴威王为‘天皇大帝’,消息传出,必定天下震动啊。到那时,列国联合反汉,岂非徒增祸端?”
“无妨。”曾老夫子抬手摆了摆,然后笑呵呵地看着众人,“此事,老朽问过汉子,汉子回复老朽,言‘不惧列国来攻,唯恐列国不攻’,可见,汉子已有用江淮之水涤荡天下之心。”
“以江淮之水,涤荡天下?”
“……”
“……”
楚国老铁们细细品味之后,顿时开始自闭,他们连发飙都不敢。
这会子,好些个景氏之人已经打了退堂鼓,心中所思所想,就是赶紧抱住李解这条金大腿,实在是抱不上,那也先捞点外快再说。
什么“东海琉璃珠”,什么“五湖珍珠”,能上的都先上着,以后也能当做传家宝,早晚还是能发家致富的。
隐隐明白了李解的野心之后,不少人都是服气了,多少代楚王都不敢想的事情,李解一介野人出身,居然就敢想,着实了不起。
不过服气归服气,这对楚国老世族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只要在列国大力宣言李解有吞并天下之意,那么“反汉联盟”,肯定能够促成。
毕竟,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他打一个响指,可能就要灭一半国家,这谁受得了?
想通之后,这些楚国老世族们也是迅速做两手准备,一是暗中反汉,这一点是比较容易的,李解对于暗中反汉,并不怎么在意,争夺大贵族这件事情,李解是懒得去做的,除非有人间绝色,否则看都不看。
二是加快速度融入汉子国,最少自己的家族,要开始分家,楚汉争霸已经告一段落,目前的淮水、汉水霸主,就是汉子国,万一汉子国能抗住未来的“反汉联盟”,那么家族的存续,还是问题不大的,只是收益没有曾老夫子这种梭哈的来得大。
于是乎,来曾老夫子这里问候请教的楚国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宛若一阵风。
看到楚国人的这种表现,曾善的晚辈们都是觉得可怜又可叹,可设身处地想一想,能够操作的余地,真心不太多了。
汉子国和吴国不同,吴国是亡命一波流,正面刚楚国只要失败,就是彻底完蛋,当年吴国的财政,或者说人力物力财力,都无法支撑吴国在军事胜利之后,对地方的占领、治理、消化。
但是汉子国是个完全不同的怪物,淮中城就是用一张白纸,上面写“值白绢一百匹”,只要盖上了淮水伯府的印章,就有人信,这张白纸,就是“值”白绢一百匹。
更何况,除了信任淮水伯府之外,汉子李解本身“重诺轻财”的印象,早就传播到了天下。
当年“吴晋会盟”的商业互吹,吹到了晋国;齐国在淮中城的商业收益,又把这种印象,传到了齐国;秦国更是不必多说,连擅长吹箫的公主都搭上去了,怎么可能不吹,必须往死里吹,吹到飘飘欲仙!
至于陈蔡卫郑诸国,要么现在受汉子国超强影响,要么直接就是被控制成了傀儡国,要么就是在军事装备上,非常依赖汉子国的先进技术。
有一说一,不吹是不可能的,因为汉子李解的的确确就是很讲信用。
说伐蔡就伐蔡,说攻楚就攻楚,之前放话“五年平楚”,现在看来,楚国也就只有四年好活的,而且很大概率是四年也活不了。
所以楚国着急的地方,就是在楚国的救亡图存上,至于汉水之畔的大祭祀,到底会出什么幺蛾子,他们是不想管,也管不了,于是也就没打算细细考虑。
楚国人走得匆忙,并不知晓这一次的祭文,跟以往有着极大的区别。
以往的祭文,是告知老天,告知先贤,告知天下,最不济,也是要告知国内。
但是这一回的“帝勾陈大祭”,曾老夫子手头的祭文,却是匪夷所思,甚至老夫子到现在还没搞明白里头的词汇,到底是个啥意思。
虽说“汉字”已经学了不少,但还是有些词汇,曾善是这两天才明白的。
不过这些词汇,对鳄人们来说,却是熟悉的很,甚至连那些底层苦力野人,稍微教上几遍,也能搞清楚是个什么意思。
至正旦那天,伴随着东方升起一轮红日,老夫子就站在高台之下,看着滚滚汉水,神情很是复杂地手捧卷轴,开始念着祭文。
高台之上,甲胄在身,大氅飘动的李解,因为阳光的照射,更是显得金光闪闪,颇有点神秘气息。
只听曾老夫子在几只“大声公”前,看着阵列的鳄人,还有列队的民夫、苦力、脚力,然后缓缓地开口:“各位同志,各位朋友,各位来宾:大家好。”
“……”
“……”
“……”
没看过祭文的曾氏子弟们,此刻一脸懵逼,这都是啥?老祖念得是个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今天,我们怀着郑重的心情,来到了汉渚之滨,雍澨西陲,深切纪念吴威王。”
“……”
“……”
“……”
几个曾氏子弟彻底懵了,眼睛眨了眨,不断地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放空大脑之后,仿佛老夫子的话,都听不到了,反正也听不懂。
曾老夫子用非常扭曲的楚音继续念着祭文:“吴威王的一生,是战无不胜的一生,是攻无不克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
“……”
“……”
曾氏子弟们眼睛缓缓地闭上,仿佛天黑了,这样的感觉,似乎要好上不少。
而那些站着也是歪七扭八的民夫、苦力们,却是眼睛一亮,纷纷交头接耳,大概意思就是:哇塞,这个吴威王,这么牛逼的吗?太强了!
“吴威王能有如此辉煌的一生,是因为吴威王‘天皇大帝’在世,如今,吴威王已回归天界,注视人间,他的功绩,我们不能忘记,我们要铭记于心。”
“……”
“……”
“……”
曾善的孙子颤抖地睁开了眼睛,想要说话,但是嘴唇颤抖着,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今天,汉国正式开元,正是因为收到了‘天皇大帝’的指引,这是‘受命于天’的责任……”
听到这里,曾氏子弟直接疯了,有两个已经脑袋一片空白,啪的一声就向后倒去。
至于有几个没有离开的楚国“漏网之鱼”,此时此刻见到如此奇葩的祭祀,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夸赞还是该恐惧,那种感觉十分的微妙,微妙到觉得这场祭祀,跟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吴威王虽然离开了人间,虽然离我们而去,但是,他的精神,他的品德,依然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不但要努力劳作再创佳绩,更要继承吴威王的遗志,完成吴威王未尽的丰功伟业,以慰‘天皇大帝’在天神威。”
面无表情的曾老夫子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累死了,楚音配“汉字”,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偷偷地瞄了一眼李解,见这位汉子国国君居然还挺高兴,顿时也是松了口气,他没搞懂太多里面的词汇,他相信跟着过来的随国人,也不可能全部听懂,至于楚国人,更加不用多想了。
但是汉军鳄人以及新到的一批“白沙勇夫”,却是精神抖擞,一个个激情高昂,俨然一副随时要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架势。
而那些个力夫、民夫们,懵懵懂懂之间,也是听懂了一些,反正贵族们讲什么都听不懂,但这玩意儿有了汉军监工们的尊尊教诲,反而能明白不少意思。
他们是真明白了,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吴威王这么牛逼,是因为吴威王本来就该这么牛逼,因为他是“天皇大帝”。
但这么牛逼的吴威王,因为要回神界上班,还留了不少事情没做完,这些没做完的事情,就得留给汉子国国君李解来做。
这,就是“受命于天”!
什么叫受命于天啊?这个天,就是天皇大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