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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都没想,她一把又捂了回去。
  “一定是看错了,或者我拿开手的方式不对……”云摇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就见御衍垂在身侧的袍袖一抬,修长而分明的指骨就攥住了她握着匕首悬停在他心口上方的手。
  许是太用力了,那骨节曲起的冷白间都沁出一丝凌冽的霜寒。
  冻得云摇一抖。
  这下捂着也没用了,云摇尴尬地把左手从御衍眸前拿下:“那个,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把匕首其实是想……”
  不等她拖慢语气,现编出一个能救她小命的理由。
  握着她手腕的指骨收紧,向下压去——
  冰冷的匕首朝着他心口扎下。
  “——!”
  云摇惊抬回头,对上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你做什么!”
  她想都没想,左手一把握住了匕首冰冷的锋刃,阻止了它没入他心口。
  过于简单粗暴的痛意一瞬就从掌心传到感知里,云摇正暗骂这可恶的幻境未免也太真实了,就见她身下,原本神色清孤的御衍忽皱了眉,握她腕骨的指节跟着一松。
  血汇向下,淌过龙鳞匕的匕尖,滴落。
  啪嗒。
  血色染红了月白长袍的心口。
  “……为何?”
  榻上的御衍终于开了口,他微微干涩的薄唇轻抿,声线带着某种熟悉的哑意。
  只是云摇没来得及分辨:“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杀了我,才能离开这里。”
  “——?”
  云摇还未出口的话全都僵堵在了喉咙。
  她震惊地看着他。
  也就趁这片刻,榻上那人蓄起难能的一点余力,他骤然发作,将云摇拉向榻上里侧,同时借力翻身,扣着她手腕将她压制在了床榻间。
  前后不过一两息。
  云摇回神时,已经被反制在下了。
  她蹙眉停了两息,似乎了悟什么,略一挑眉:“你故意诈我,就是为了等我松懈?”
  居于她上方的御衍俯视着她,眼神莫名复杂,却一语未发。
  唯有墨缎似的长发从他肩侧泻下,铺她满身。
  极淡的,带着某种潮湿气的冷香,渐渐沁入了云摇的感观里,让她生出一种恍惚昏沉的感觉。
  “我是着了……你的套了?”
  “不。”
  云摇感觉得到,她的手腕又被那人握起,沾上了她的血的匕首,在烛火的余光间影绰。
  身上罩着的那道长影慢慢拂下。
  烛火忽灭。
  黑暗里,耳边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如珠玉的低声响起:
  “师尊,你以前没这么优柔寡断的。”
  “——噗嗤。”
  薄刃撕裂血肉的声音覆过了他的话音。
  在云摇睁大的眼睛里,只有昏黑一片。
  她感觉到滚烫灼人的液体,从上方涌下,猩红的血泼了她一身。
  “慕…寒渊?”
  她栗声抬手,想去捂住他心口那可怖的孔洞。
  只是还未触及那狰狞可怖的伤,她的指尖便被他握进了掌心。
  “很快……就会过去了……”
  那人终是无力地伏低下来,慢慢垂下颈首,他低低地靠在了她的颊侧。
  他阖上眼,低泯了声。
  “明日见……师尊。”
  第30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四)
  “为什么……”
  有声音从无尽远处传来。
  失血的冷感如沉重而昏黑的水,漫涌过全身,他像是沉进了无底的、漆黑的渊海里。
  海水灌过他的躯体,刺骨的冰冷从心口的空洞间涌进,慕寒渊阖着眼,感知着那种久违的、熟悉的、曾擦肩而过无数次的濒死状态,再一次将他席卷。
  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从三百年前的断天渊后,从那株四月雪下,从遇见她。
  “为什么——”
  那个带着怨毒恨意的声音,这一次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慕寒渊听得出,这就是在龙宫前,将师尊和他一并送入幻境的那个声音。
  也是它,在进入幻境后封禁了他的神魂记忆,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龙君御衍”。直到石园中,师尊那声“寒渊”起始,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神魂记忆。
  虽然云摇那一声,并不是喊他的。
  那龙形雕像所想要的,似乎就是看他们重演一场悲剧,双双同归于尽。
  那样的话,他们也会一同死在那片幻境里。
  “你明知道——我只告诉过你——你明知道幻境里的神魂投影之伤,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的本体!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女人!?是她要先杀了你!”
  不甘的嘶声在他识海中震荡,伴着龙吟声声,仿佛要撕裂他的神魂。
  即便留在这秘境中的并不是那条真龙龙魂的本体,只是它上万年前凝结的一缕怨念,也依旧有莫测之力。
  更何况,此刻慕寒渊心口血洞犹在,周身气息都微弱下去。
  他的神魂犹如一张薄纸,随时都能被那条龙形虚影撕碎。
  然而慕寒渊像未曾察觉。
  在这犹如无尽黑暗的深海里,他平静地阖着眼,声音也清寂:“我不是你,你之仇非我之仇。”
  “可她要杀了你!你就不怕永生永世葬身于此?!”
  慕寒渊阖眸轻哂:“我为她而生,何惧为她而死。”
  “你——!!”
  龙形虚影气得震颤难已。
  虚鳞已失,怨念无根,用不了多久它连同这片幻境都会一起彻底消散。
  对于这个竟然真叫那个女人杀了他而取走了虚鳞的青年,它恨不得立刻拉着他同归于尽。
  却不能够。
  想到那个将它逐离自己的幻境的可怖青年,虚龙影的眼眸里竟然都划过去一丝如通人性的畏惧。
  只是很快,感觉到气机的消散,龙眸中的畏惧又转作怨毒:“我不会杀你。”
  “……”
  慕寒渊似乎不解,但也并不问,只睁开了眼,冷淡无谓地望着那只龙影。
  万年怨念不散,彼时的真龙之气早已化作精怪般的存在。
  从那种癫狂怨毒的状态里慢慢冷静下来,它声音里流露出令人不适的桀戾笑意:“也不必提防我,你的敌人比我强大得多,他甚至能够看穿我的本体所在——作为他不伤害我本体的条件,我也不会伤害你。”
  慕寒渊如远山寒雪的眼眸里终于掀起波澜。
  “我的,敌人?”
  “你不是见过了吗?哦,他叫我带一句话给你……”
  龙形虚影渐渐消散,笑声荡于无底渊海——
  “终有一日,他会把于你们而言最重要的那个存在,亲手夺回来。”
  “——”
  冰冷的戾意第一次浮现在慕寒渊的神情间,让那张如神明清寒悲悯的面庞竟都有了一瞬的狰冷。
  望着已经空荡的黑暗,他沉眸冷视,许久后,才缓缓阖上了眼。
  ——
  无尽黑暗里。
  一片泛着金红光芒的鳞片虚影落入云摇手心,然后没了进去。
  磅礴的吸力从她掌心轰然爆发出来——云摇只觉得自己神魂一轻,眼前彻底归于寂灭,五感不复,意识像是被无尽洪流从这方世界里冲撞出去。
  而她仍是难抑的心魂俱颤。
  不……为什么会是慕寒渊?
  龙鳞匕明明是他亲手交给她的,他怎么会又变成了言行完全陌生的龙君御衍?
  忽地,云摇想起了那日在幻境里初见那个“慕寒渊”时,对方语气轻诡地说出的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