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门口,我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耿乐表哥。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厮竟然打扮的格外……斯文。
在我浅薄的认知里,耿乐表哥作为一个资深的社会青年,不说是恶行恶相吧,也至少是寸头金链的大哥形象。可眼前的这位却是西装笔挺,梳着标准的四六分,还戴着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镜。
要不是他熟稔地和秦诀打着招呼,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眼前这位青年才俊和耿乐的表哥联系到一起的。
“兄弟,来啦!”
秦诀“嗯”了一声,转头向我介绍,“这是耿乐的表哥。”
表哥热络地朝我一笑,“这位是弟妹吧?你看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啊,咱又不是外人!”
见他误会,我脸一红,连声否定着,“不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我也是耿乐的朋友……”
秦诀扭头,坏笑着瞥了我一眼,拽着我径直朝病房走去,边走边问,“那货不会还没起床吧?”
表哥答:“早起来了,他那个小女朋友来不了,正在里面鬼哭狼嚎呢。”
(2)
见我们进来,耿乐如若见到救星,飞也似的朝我扑了过来。
“晓筱啊!沙沙她是真得不来了吗?这个年见不到她,宝宝心里苦啊!”
秦诀默默地把我拽到身后,“你说话爱动手动脚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耿乐嘿嘿一笑,“怎么着,吃醋了还?”
“滚蛋。”
他俩你来我往地逗着贫,我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沙沙让我把这个给你。”
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平安符。
这是骆沙专程去山里的寺庙求的,请老师傅开了光,因为走得时候太急,只好放在小区的门卫室,交待我取好后带给耿乐。
耿乐拿到平安符后笑得合不拢嘴,怼到秦诀面前各种显摆,让他不要太过羡慕,还美其名曰这是他用爱浇灌的礼物。
病房里阳光正好,耿乐穿着病号服,淹没在白色的海洋里,笑得像个傻子。
只不过,有件事我没敢提。
其实连同平安符一起交给我的,还有骆沙的日记本。
那个水洗蓝封面,画着她和陆一铭点滴的册子。
她是坚定地想和过去告别了。
唯有把同过去有关的记忆,统统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心里的那种抽痛感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时时刻刻盯着从前的事物不放,结了痂的心就会三五不时地渗出血来,看似已经愈合,其实仍旧是遍体鳞伤。
但将那本册子丢进垃圾桶亦或烧掉,她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只能让我代为保管。等到有天她真得能够坦然面对时,再交还给她。
我知道,那里藏着她的青春。
我将它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书包夹层。
在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我无意中瞥到一行用工整字体写着的歌词——
“爱你有运气的时差,无法开花,爱却发芽。”
(3)
过年的前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很大,很大的雪。
大到我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那样的壮观。
洁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不掺杂任何悲喜。
大街小巷很快被积雪所覆盖。然而,本应该黯淡的天此刻却晴朗无比,阳光懒散而安详,像柔软的金色羽毛。
从医院出来时,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白色画作。
雪早就停了。
和它一起停下来的,还有往日街面上的川流不息。
秦诀走在我前方探着路,厚重的雪已没过他的腰身。
“你冷不冷?”
他的口中呼出白色的水汽,轻盈地飘荡在空气中,向着街巷的尽头燃烧着。我想起十七岁生日那天,在防波堤旁,他也是这样侧过头,问我冷不冷。
“不冷,我甚至还有点热。”
片刻不停地行走,让我的毛孔蒸腾出微薄的汗液。
他止步,转身面向我,眼神间充满玩味。
“明天就过年了。”
“我知道啊。”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你想听什么?”
“明天,不光过年,还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什么日子啊……”我故作沉思。
他颓然,“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啥?”
“苏晓筱!”他加重了语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和我装糊涂?”
我憋着笑,心里早就知道,明天除了过年还是秦诀的生日。
“明天是我的生日!”他气鼓鼓地说。
“哦,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秦诀眼睛瞪得溜圆,“就这些?”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算了,是我想多了。”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新面向雪海,费力地朝前方迈着步。
“喂,真生气啦?”
“没有。”
“切,你是三岁小孩儿吗。”
我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蓝白相间的礼盒。礼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副最新款的魔声耳机。
耳机早在半年前就让我妈带给我了,为了避免她生疑,我谎称是同学要买,并且在很早之前就把钱汇给了她。
“哝,给你——”
秦诀打开礼盒,顿时两眼放光,结巴的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