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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帆哼了声,颇是不满:“什么亡命之徒,这背后若没有满者伯夷、满剌加等国军士直接参与,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们蹴鞠!”
  伍三省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
  董大陆、庞东海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很清楚,苏干剌就那么几千土著,无论如何都拉不到三万人去,既然情报说是三万,那只能说明有人给予了苏干剌支持,而这个支持,是暗中进行,而非公开支持。
  苏干剌反对大明也不是无缘无故,没有半点缘由的。
  事情要从建文九年说起。
  当年,苏门答剌国西面有一个小国,名为那孤儿。这个郭家的百姓脸上皆有“刺青”,其国王被称之为花面王。
  建文九年时,花面王攻打苏门答剌,苏门答剌国王宰奴里阿必丁中毒箭而亡,年仅十六岁的锁丹罕难阿必镇没有办法控制大局,更无法为宰奴里阿必丁报仇。
  宰奴里阿必丁的王妃站出来,说:谁要是能杀掉花面王为国王报仇,恢复失去的土地,自己就嫁给他,并尊他为国王。
  于是乎,一个渔夫站了出来,带人杀了花面王,娶了苏门答剌的王妃,成为了新的国王。
  建文十年十二月,前国王之子锁丹罕难阿必镇羽翼渐丰,于是起兵,将渔夫“义父”给杀了,抢回了国王之位。
  渔夫死了,但渔夫的儿子苏干剌并没有死,反而带一批死忠与力量逃了出去,一直希望找机会杀掉锁丹罕难阿必镇,重新成为苏门答剌的国王。
  按理说,又不是大明干掉的苏干剌的渔夫爹,苏干剌要记恨也记恨不到大明身上去,可苏干剌不这样认为,因为大明在建文十一年春承认了锁丹罕难阿必镇的国王地位。
  承认锁丹罕难阿必镇的国王合法性,自诩为合法继承人的苏干剌自然恨死了大明,认为大明摆明了是非不分,欺负人。
  被欺负的苏干剌在某些人的介入与运作之下,顺理成章被选为了反抗大明的首领,并集结了大量人手,准备与大明南洋水师决一死战。
  伍三省不太明白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苏门答剌的情况还没尘埃落定,为何会匆匆承认锁丹罕难阿必镇的地位,毕竟锁丹罕难阿必镇对于大明的态度并不算友好,毕竟旧港和苏门答剌挨着,双方时不时会有摩擦,而处理这些摩擦的人正是锁丹罕难阿必镇。
  蠢蠢欲动的苏门答剌是不是在盯着旧港的土地,贪婪地渴望着什么,很难说。
  可偏偏,朝廷同意了,支持了他。
  施进卿在港口岸边等待着,见伍三省等人来了,连忙上前说:“刚刚收到消息,苏干剌有了异动,几万兵力都开始动员了起来。”
  伍三省面色变得凝重。
  要知道旧港水师、驻军加南洋水师,总计兵力不过一万三千人,可这一万多人想要防守旧港七座城,保护旧港近四万百姓与土著,很难。
  庞东海看向伍三省:“这种情况下,应该让百姓入城避难,我们扼守城池,借坚城之利来解决敌人。”
  熊玉林对庞东海的保守颇是不满:“我们应该集中兵力,主动出击,凭借着明军战力,别说他们是三万人,就是十万又如何?他们又不是瓦剌鞑靼精锐,不过是一群野蛮土人罢了。只要击溃了他们的主力,一切都好说。”
  董大陆看了看争执的庞东海、熊玉林,一个想着最大程度保护旧港的百姓,一个想着最大程度消灭敌人,一个主积极防御,一个主积极冲锋。
  这两个糊涂蛋,你们就不知道结合下,兼顾攻防?
  就在伍三省想要发话时,施进卿跺了跺脚:“那什么,苏干剌不是带兵朝着旧港杀来了,而是朝着苏门答腊杀了过去……”
  “啊?”
  熊玉林、庞东海等人呆住了。
  伍三省上前一步,盯着施进卿问:“你确定?”
  施进卿重重点头:“没错!”
  “娘的,还能这样玩?”
  伍三省笑了。
  董大陆、熊玉林等人更是兴奋起来,丫的,大明早就想着占领苏门答剌了,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今年年初朝廷又册封了苏门答剌新国王,让大明再想图谋苏门答剌变得极是困难。伍三省甚至认为再没有打下苏门答剌的机会,可不成想,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苏干剌竟然帮了大明一个大忙……
  苏门答剌的新国王锁丹罕难阿必镇连苏干剌的残兵都收拾不了,何况是拥兵三万的苏干剌。
  “用不了多久,苏门答剌将灭,这是大明的机会!”
  庞东海肃然道。
  伍三省重重点头:“现在水师所有军士归队,旧港军士全部集结,随时听命出征!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消灭苏干剌,更要占据苏门答腊,包括南浡里。”
  南浡里在苏门答腊以西,是海峡的最西端。既然要打了,自然要一口气全部解决。
  大明想要继续远航,必然在南洋拥有稳固而不可破的据点,必然需要扼守住最关键的海峡。
  日后谁进谁出,这里将由大明说了算!
  旧港宣慰司与旧港水师开始了总动员,施进卿也集结了旧港的军队开始全面防守,避免有残兵、海贼袭击旧港。
  苏干剌确实在攻打苏门答剌,出于复仇,出于名义。
  虽然苏干剌不能完全掌控所有军队,但这些人都很清楚,必须打着苏干剌的名头才能出手,一旦暴露了真实身份,那战火将会燃烧到大半个南洋。
  苏干剌是一个偏执的复仇者,也是一个愤怒的残暴之人,带着三万兵力杀到苏门答剌,新任国王锁丹罕难阿必镇虽有些实力,但兵力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千五,加上没有城防,连个坚守的机会都没。
  战争的过程不值一提,一面倒的屠杀罢了。
  锁丹罕难阿必镇被俘虏了,瞪着发红的眼睛,对苏干剌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明皇帝册封的国王,我拥有大明皇帝的册封诏书,你若杀我,大明必饶不了你!”
  苏干剌拿起鱼叉,一步步走向锁丹罕难阿必镇:“大明?事到如今你还想靠着大明来拯救,可笑至此!锁丹罕难阿必镇,你背叛了约定,你已经不是王子,为何还要杀我父亲夺取王位!”
  锁丹罕难阿必镇看着狰狞的苏干剌,知道必死无疑,索性放开喊道:“你爹不过是个渔夫,凭什么当国王!你也不过是个渔夫的儿子,一个低贱的人,怎么可能是王族?”
  “去死!”
  苏干剌将鱼叉刺入锁丹罕难阿必镇的胸膛,看着鲜血流淌而出,喊道:“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锁丹罕难阿必镇死了,苏门答剌国灭了。
  苏干剌宣布废掉苏门答剌的国名,建立起了渔夫海国,不等大明收拾南浡里,苏干剌就带兵吞掉了南浡里,并不断侵吞周围的小部落与土著,将一些年轻富有战力的人手编入军队,虎视眈眈盯着旧港宣慰司。
  谁都清楚,大明不灭,南洋将永远笼罩在大明的阴影之下。
  尤其是随着大明文教输出,儒家学问、王道之学与当地的佛教、伊斯兰教发生了意识冲突,许多王族对大明的担忧更多。
  大明驻军旧港,宝船横行,已让许多人睡不着觉。而随着安南被灭,爱洲港等港口兴建起来,大明对南洋的控制力度更强。
  在渤固岛大部分归入大明之手时,整个南洋都开始瑟瑟发抖。
  南洋诸国虽然臣服大明,畏惧大明,但打心里也渴望大明离开南洋,只是不敢说出来,不敢站在明面上反对大明。
  所以,一切都转入地下,转入暗中布置。
  苏干剌派遣人手在游说,争取更多的力量,直至七月二十八日,苏干剌的兵力已增长到了四万三千人,五百余艘战船。
  庞大的兵力给予了苏干剌前所未有的勇气,决定挑战大明在南洋的威严。
  此时郑和不在南洋,在南洋的不过是无名之辈。
  苏干剌相信,明军水师或许强大,可若是毁掉旧港宣慰司,明军将再无立足之地。
  大明人不可能一直飘在海上,他们不是鱼。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朱允炆要北巡?
  海,无边无际。
  一艘巨大的宝船搁浅,破碎的大洞一个接一个,海草攀爬到高大的船舷处,窥见了一片片尸骨。
  巨大的海浪打来,尸骨在海水中破碎。
  一只手骨猛地深出海面,抓住了窥视的脖颈。
  啊!
  朱允炆猛地惊醒,额头渗着冷汗。
  马恩慧坐了起来,拿出手帕擦着朱允炆的额头,柔和地问:“做了噩梦?”
  朱允炆喘息了几口,看着眼前的马恩慧,渐渐回过神来:“朕梦到水师宝船的军士都牺牲了,船只搁浅在岸边,满是海草。”
  马恩慧抓起朱允炆的手,安抚道:“水师的强大你是知晓的,将士更是久经远航考验,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惨状,不过是你心忧东海战事罢了。有郑和、杨荣、朱能、骆冠英等人在,东海风波靖平是迟早的事。”
  朱允炆起身下了床榻,赤着脚走至桌案旁坐了下来:“这段时日,朕着实有些忧思过度。”
  马恩慧跟至身后,揉捏着朱允炆的肩膀:“皇上不妨抽时间去后湖散散心,那里戒备森严,并无忧扰。”
  朱允炆哈哈笑了起来:“朕要去哪里散心,还要看戒备与否不成。天下都是朕的,何处不可去,何处不可往?一群暗处的影子,终归见不得光。”
  马恩慧目光中闪现着喜欢,这魄力令人沉醉,轻声道:“皇上想去哪里,臣妾都跟在身旁。”
  朱允炆侧头看了一眼马恩慧,笑道:“皇后还是待在坤宁宫得好,不能小看了那群人,有时候,朕甚至感觉,朕去哪里,他们也会去哪里,甚至比朕先一步去,似乎身边也有他们的耳目。”
  马恩慧清楚朱允炆的担忧,在宝庆公主落水之后,他就将古今的存在与京师暗涌告知,让自己加强对后宫的掌控。
  这些事尚且算是保密,其他妃嫔并不知晓全貌,但多少也有些感知。
  马恩慧不止一次地想,宫内的宦官、宫女难道还不能信任不成,他们大部分待在宫里的时间超出了十年,十年的隐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吗?
  “皇上,选秀女入宫吧。”
  马恩慧开口道。
  朱允炆刚想反对,突然想到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法子。”
  直接撤换宫女、宦官很容易引起暗中人的警觉,可若是选秀女替换一批人,那就顺理成章了。再说了,选拔秀女的举动,很可能因为“替换”危机让暗中的耳目慌乱,从而露出破绽。
  至于古今会不会趁机在秀女之中做手脚,这并不需要关心,因为秀女遴选、训诫、礼仪过程并不短暂,想要接近核心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够朱允炆找到古今。
  “不过只这个法子还不够,还需要加一味猛药。”
  朱允炆目光眯着,嘴角微动。
  代王府。
  护卫首领杭坤至朱桂身旁,低声道:“王爷,收到两个消息,宫里似乎有些变动。”
  朱桂眯着眼,起身问:“什么消息?”
  杭坤严肃地说:“其一,皇上要选秀,并下旨意给广西、云南、贵州等地都司,命他们抓俘虏之后,阉割一批年轻人入宫当宦官。”
  朱桂深吸一口气:“十一年未选秀,未选宦官,他今日突然动作,是为了什么?难道说,这个侄子发现了异常,准备替换宫人?”
  杭坤也拿不准:“前些日子宝庆公主落水后,宫内采办出入的宫人就换了一批,若不是宫里的人用了些手段,我们连消息都收不到。若真有新的宦官入宫,宫内消息很可能会彻底断绝。”
  朱桂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旦缺乏消息,很多事就无法了解,比如朱允炆到底是留在武英殿,还是住在乾清宫,坤宁宫,亦或是跑到了其他妃嫔宫中休息。
  造反这种事,不能当没头的苍蝇,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弄死朱允炆,很可能会生出诸多变故。
  朱桂问:“另一个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