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山腹中?”
“应是如此,”阿英皱眉,“此处隐蔽,大抵是等不到人找来了,况且方才大殿骤然塌陷,他们能否脱险还是未知,我们自行寻找出路罢。”
“言之有理。”
阿英颔首:“好,那我们便先行修整调息,而后出发。”
方才自凌空坠落,冲势何大,虽有潭水作缓,终是□□凡躯,此时阿英只觉五脏六腑全身筋骨都在隐隐作痛。况且洞中潮湿阴冷,二人此时皆是浑身湿漉,长此以往,必定耐受不住。
言毕二人便各自在岸边寻一干爽处,席地而坐,开始运功调息。
春秋谷所传内门功法名为玄英功,阿英自幼修习,天资聪颖亦勤奋刻苦,十多年来已是小有所成,江湖同辈之中堪称出类拔萃。
玄英功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约有两刻钟时间,四个周天一个时辰过后,阿英已是筋骨清朗,丹田泛热,身上湿衣被内力蒸干。
她缓缓睁开了眼,只见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玉央也在同时收了功力,睁开眼眸。
二人运功时长竟是近乎同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与这玉公子之间非敌非友,不过萍水相逢各取所需。此人身份成谜,行事狠厉,出手相救乃是江湖道义,并不代表她信任于他,方才虽凝神运功,她却也一直未放松戒备。
她不知他武功深浅,提出运功调息,未尝不存着三分试探之心,如今看来,此人武功绝不在她之下。
而此时自他眸中神色,她知晓二人心中所思皆是一般的。
“我们出发罢。”阿英视而不见,坦然起身。
玉央不动,阿英便率先迈步,却是回头若有深意道:
“我可前方探路,只是如今你我深陷险境,前路未卜,若想逃出生天,必得齐心协力,同舟共济,还望公子与我山鸣谷应才是。”
玉央凝视她片刻,清冷一哂:
“自当如此。”
起初二人沿暗河而行,后岸边路尽,不得不进入山壁溶洞之中。溶洞道路坎坷,迂回曲折,岔路众多,阿英每每随意挑一条进入,玉央亦跟随其后,毫无异议。
不知行了多久,又转进了一条岔路,火光刚一将四周照亮,阿英忽觉眼前有黑影一闪,直冲面门而来,她当机立断拔剑而出——
倘若上官尧在此,便能知道,他对于阿英负剑的猜测,至少有一种是对的,她确实出剑极快,并不在意被反手拔剑所耽搁的那一息半息。
手起剑落,两道黑影坠地,阿英举火光一照,见那是一巴掌大小的丑陋蝙蝠,身有赤色绒毛,背有骨翼,通体黑红,獐头鼠目。
她不禁皱了皱眉:
“是赤血蝙蝠。”
此乃西北常见毒物,惯常穴居,吃肉嗜血,齿毛皆毒,十分麻烦。
玉央见她在原地踌躇,但并无丝毫回返之意,开口问道:
“赤血蝙蝠多群居,前方想必还有更多,你当真一意孤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其他的路也未必安全。”
玉央神色微动,目光犀利望向她:
“你知道真正路线?李红叶身负的藏宝图被你所得?上面记载了此地出路?”
方才见她每遇岔路,都毫不犹豫的挑选,他便有此猜测了。
阿英不置可否:“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必继续前行,你若不愿,自可与我分头行事。”
玉央料定藏宝图为阿英所得,溶洞岔路甚多,若无头绪,非得生生被困死不可,权衡利弊,最终他还是选择与阿英同行。
二人继续向前,果见赤血蝙蝠越来越多,不知从何处缝隙飞进,霸占了这片洞穴,铺天盖地,源源不绝。
阿英在前开路,仗剑砍杀,玉央紧随其后,出掌而击,他们一个剑法精妙,一个掌力深厚,剑锋掌风所过之处,蝙蝠皆亡,未错漏一只近身。二人一句话未说,竟是配合默契,浑然天成。
如此接连过了十七八个溶洞,杀了一路,二人虽武功不低,却也渐有疲惫。自进日月山伊始,便频繁遇险,身心俱劳,撑到此时,已尽力竭。
杀光此洞中最后一只赤血蝙蝠后,一地尸骸,令人作呕。阿英靠在凸起的石壁上,稍作喘息,而后道:
“前方还有最后一段路,转过下一个石洞再向前,有一道石门,若能通行,出路便近在眼前了。”
玉央抬眸瞥了她一眼:“只是你我能否安然到达石门前,还是未知。”
阿英咬了咬牙:
“你有何办法?”
玉央顿了顿,沉吟道:“依我一路所见,此物感光感声,若不惊扰,也相安无事,可一旦受惊,便对活物群起而攻之。”
“你是说......熄灭火光,噤声而行,悄然穿过?”
“这是唯一的法子,除非你还有余力。”
阿英心中迟疑,权衡片刻,狠下心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试!
于是阿英将接下来一段路线详情告知于玉央,而玉央取出怀中所带的两块碎银,让彼此衔在口中,防止出声。黑暗之中,唯恐失散,二人又割衣角布条,系在彼此腕间,隔空相牵。
准备妥当之后,二人熄灭手中千里火,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阿英暗中视物极佳,踏入石洞之中,虽看不清具体细节,可四周石壁上那些黑压压的起伏轮廓,和耳边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是叫她头皮发麻,心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