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混进世子府的不消说正是阿英和周小风,阿英自乐班而入,周小风则是假作张六子妻弟至后厨送货,其余人在府外埋伏,以待接应。而那假千军破便藏在乐班的器乐旌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进来。
宴饮设在了后花园,原来府中此番宴请的正是世子所招揽的那群江湖客。
园中奇花异草,典雅精致,桌上满盘珍馐,食玉饮桂,偏就坐了一群江湖草莽,牛鬼蛇神。初时还克制几分,后来便开始放肆开来,推杯换盏,呼和斗拳,酒坛越叠越高,金贵福地顿时成了市井街头。
酒过三巡,主人还未露面,只遣了府内大管家阿不罕前来招待,有人自是不快了起来。
一双臂筋肉纠缠,各绕七八圈金环的汉子率先开口,阴阳怪气道:
“这位靖南王世子年岁不大,排场倒是不小,设宴相请,自己却迟迟不现身,是瞧不起咱们绿林中人不成?”
此人乃是绰号八臂哪吒的邓光觉,初初为世子府招揽没两个月,却至今连世子的面都没见到,自是满腹怨言。
阿不罕是一面相和气的中年男子,闻言笑道:“邓大侠说得哪里话,我家世子爷倘若心存轻视,又岂会花重金招揽各位英雄好汉过府?目下世子爷确实有要事在身,暂且不便露面,这里备下一点薄礼相赠,怠慢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说着便命下人端上十个托盘,红布衬底,上面小山一般堆得赫然是明晃晃的金条,依次为在座众人分发了下去。
能为世子府招揽过府之人,有哪个不是为了钱权富贵,此时真金白银在前,面子自然落后。得了赏赐之后,众人纷纷谢礼,邓光觉麻利收起了金条,再也不谈怠慢之事了。
西北三狼乃是一姓三兄弟,大哥柴阿大见不惯邓光觉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冷笑道:“有些个人世子爷至今未曾召见,许是因为功夫还没练到家,不配献丑。如仲掌门这般德高望重的前辈,世子爷自会礼贤下士,亲自上门邀请。”
话中所言的仲掌门乃是长白山剑派掌门仲有道,他在众人中辈分最高,且是一派之长,地位自是不同。听到柴阿大提及自己被世子亲自邀请之事,他轻捋长须,面上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
柴阿二亦开口帮腔道:“而如我兄弟几个与神拳姚兄这般,也早已得世子爷倚重,轮班在府中当职。却不知你这八臂哪吒为世子效了哪门子力,也好意思腆着脸把金条收入囊中?”
邓光觉虎目一瞪,喝道:“好你一家子西北狼,好好的狼不做,偏要巴巴给人上门当狗!爷爷可与你们不同!敢说爷爷功夫没练到家,你可敢尝一尝爷爷八臂功的厉害?!”
说着一脚踹开旁边座椅,双臂一震,臂上金环铛铛做响,摆了个起手式。
那柴家三兄弟也不肯示弱,当下长剑出鞘,三人呈品字而站,双方摆开了架势,便要开打。
江湖中人自是好勇斗狠,在座之中也谈不上交情义气,皆是作壁上观看好戏一般,只有仲有道象征性规劝了两句,连阿不罕都没制止。
而偏偏那辽东神拳姚独虎憨里憨气的冲了上去,把双方拉开,一边把邓光觉按回了座位上,一边大大咧咧道:
“打什么打?咱们同为世子府效力,活计没干几件,自己先打了头破血流算怎么回事?来来来,喝酒吃菜!”
说着从桌上盘中拿起一只肥鸡腿塞进了邓光觉口中,这姚独虎力大如牛,铁钳子一般的手按在邓光觉肩上让他动弹不得,这一大只鸡腿塞进来,差点没叫他整个人厥过去。
他正费力吐着嘴里的鸡腿,一旁坐着的阴司秀才沈白嗓音尖细开口道:
“无功不受禄,小可听闻世子府从不养闲人,敢问大管家,世子爷今夜宴请我等缘由为何?可是有什么新差遣?”
阿不罕回得滴水不漏:“世子爷的心思,小人不敢乱猜。”
沈白不置可否,又问向桌前另外两人:
“二位佛爷素日里在世子爷身边当差,可听闻了什么风声?”
这句话一问,众人不禁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那雪岭二怪佛身上。
但见这二僧模样迥然,一者大肚矮胖,袒胸露乳,笑容可掬,手持一串核桃般大小的铁念珠,是为笑弥勒;另一者细长高瘦,长腿纤腰,双臂过臀,活似个细脚螳螂,半闭双眸似睡非睡,从头到尾不发一言,是为鬼菩萨。
二人江湖赫赫有名,武功深不可测,便是那西北三狼辽东神拳几人加起来都对付不过。这雪岭二佛出身西南一无名寺庙,虽自幼剃度为僧,却并不礼佛守戒,早年间曾做那大理国禁宫之中的御前侍卫,传闻曾在一场宫廷政变里,仅以二人之力于三千精兵围攻之中保下国王性命,后因得罪权臣高相而被驱逐出宫,隐匿江湖多年,没想到今日竟是成了这北燕世子的贴身护卫。
对沈白之问,鬼菩萨恍若未闻,那笑弥勒倒是笑呵呵道:
“我二人只着意世子爷安危,其余杂事却是一概不理。世子爷想必自有安排,沈公子还是静候佳音罢。”
沈白嘿嘿一笑:“其实小可这里着实探听到了点消息,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神拳姚独虎忍不住追问:“什么消息?”
沈白不答,却是看向了另外一张桌子前所坐的一虬髯大汉,扬声道: